正文 予求予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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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顶藏青小轿不招摇的抬到太师府前。
“楚月楼见过太师。”楚月楼穿着素白的狐裘盈盈的向他行礼。
“起来吧,深夜找本太师有何贵干?我可不认为你是来向我道晚安的。”年逾不惑的叶太师端着雨前龙井缀一口,笑的别有深意。
“太师果然机智过人。月楼明人不说暗话,深夜来访,是有一事请求太师。”
“哦?有意思……素闻梨园行的楚月楼向来清高的很,从不对人服软。本太师倒要看看是什么事惹得当红的名角儿来求我。”
“月楼恳请太师高抬贵手放过凌家。”
“凌家?为什么?”
“因为凌相爷的大公子对月楼有知遇之恩。”
“哈,你只是个戏子,还想请我高抬贵手?凭什么?本太师不做无用功,没点好处,你就回去吧。”叶太师不屑的看着他。
“楚月楼对相爷予求予取。”楚月楼不卑不亢的看着他。
“好个予求予取。要是本太师就瞧上你这股子清高劲儿,让你陪本太师一晚你可愿意?”叶太师上前钳住楚月楼的下巴,轻蔑一笑。
“月楼愿意。”楚月楼低眉顺眼的颔首。
第二日清晨,梨园行的刘班主平生第一次进了太师府。为了京城第的一青衣,楚月楼。
在刘班主千般恳求下秦二抹着眼泪把人抬出来,素白的狐裘上染着大片大片的血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满是青紫瘀伤。凌乱不堪的黑发隐隐透出惨败的脸,还有……一只满是白色纱带的眸。昔日璀璨的凤眸死气沉沉的垂着,长长的睫毛仿佛一只濒死的蝴蝶,时不时的随着呼吸颤抖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碎了。
“太师……你,你,答应过我的……放……过他。”苍白的唇瓣轻启,楚月楼奄奄一息的伏在马车上呓语。
秦二听着一心酸,眼泪扑簌簌落的更厉害,班主拿着长长的烟杆吸了一口:“人啊……这都是命!你何苦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这么作践自己。月楼啊,你怎么就是看不透。”
“我,舍不得,舍不得……求求你,班主,帮我去看看他。”
“他娘的秦二你急着去赶死投胎!慢着点!他身子哪儿经得起这么颠!”班主闷闷的深吸一口烟,掀开帘子冲赶车的秦二大吼。
“求求你……求求你……班主……”白色的绷带开始渗出血水,楚月楼低低哀求。
“罢了……真是孽缘。”刘金桂长叹一声,伸手替他抚开额前的乱发。
“楚师傅,我是晴宜。”有人坐在床边,攥住他一双冰凉的手。看楚月楼这个样子躺在床上,刻薄如晴宜都难掩脸上的担忧。
楚月楼当日被人抬回来,身上的伤惨不忍睹,一只眼睛被尖锐的玉簪戳伤,郎中看着他都直摇头,扔下一句生死由命就去抓药,被班主骂的狗血喷头也只是说了一句,尽力。
楚师傅的眼睛……大概是不成了吧……
“晴宜。”楚月楼睁开一只眸子看清坐在床边的人,轻轻的喊着她名字,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
晴宜到底是个姑娘家,平时就眼眶子浅,被他这么一喊眼泪止都止不住的落下来,哽咽的叫着:“楚师傅……你这又是何苦……”
“我只想他平安,呵……”有人气若游丝的轻笑。
“闻牧歌去送凌墨离了。叶太师上禀明皇上,让其念在凌相爷往日的政绩,本来是要诛九族,便改成下旨轻判了凌相爷,下个月流放边疆。”晴宜抹了抹眼泪。
“流放、边疆?”
“是。叶太师向皇上求情了。”
楚月楼哆嗦着,生生咳出一口血。
晴宜吓得魂不附体,软着腿出门叫人。刘班主赶忙进来,看着楚月楼痴痴的笑着,眼睛盯着虚空的某一处,喃喃低语:“他说过,会放了他……他答应过的,要我一只眼睛就放了他的……他说过他答应过啊……为什么会这样,他骗我……墨离,墨离……”
左眼垂下一行清泪。
“凌公子保重。”闻牧歌低垂着眼睛向他道别。
凌墨离苦笑一声,还有人叫他公子啊……
“他呢?”凌墨离捻着鲜红鲜红的玛瑙珠出神。
“月楼身子不大舒服,没来。”闻牧歌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想要说出真相,又想起班主交代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身子不大舒服……八成是看凌家倒了又傍上更大的金主吧!
“什么不大舒服!统统是借口!怎么,看到我凌墨离成了这般德性,怕殃及自己,躲起来了吧!”凌墨离冷冷的看他一眼。
就算是对他百般疼爱,到头来也是一只养不熟的狼……
“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意。事到如今倒是连一场戏也不愿演了。”
“不是这样的……月楼他……”闻牧歌欲言又止,听他这么说吓了一跳,急的攥紧了凌墨离的袖子
“牧歌,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还记得来送我,我凌墨离谢谢你。但是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有关他的话。”凌墨离甩开他上了马车:“走吧。”
竟是一点留恋也无。
闻牧歌怔怔的站在原地,不是这样的啊……
楚月楼调养了近三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刚一下床就急急地唤来闻牧歌。
“墨离他说了什么?”
闻牧歌看着他殷切的眼神无法开口。
“快说啊,怎么了。”楚月楼看他直直的站着就是不说话,有点着急的催促着他。
“他、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闻牧歌缓缓开口,语气染着痛苦:“他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楚月楼的脸霎那失去血色,身体颤抖的不能自己。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一张脸白的和宣纸一样,勉勉强强的勾着唇角笑了笑,便站起来挣扎着向外走:“我,知道了。呵呵。我楚月楼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到凌墨离,为他假戏真做。”
门口的人影淡薄的像云烟,消瘦的身体像是一阵风就吹倒似的……闻牧歌低声叹息,他也不知道凌墨离到底哪里好,让楚月楼如此的为他。情之一字,真乃害人不浅。
时光如梭,晃眼五年。
五年发生了太多事。
比如,一向清正廉明的薛尚书为凌相爷翻案。
比如,叶太师恶有恶报,在寿宴上被自己的心腹手下一杯毒酒送上了黄泉。
比如,几年前名动京都的青衣戏子楚月楼下月开始就要罢唱封嗓了。
比如……凌相爷洗脱了罪名,官复原职。凌墨离不日便归京。
罢了罢了……这案子是薛尚书想翻就翻的?当今皇上明明是个庸君,胸无点墨也就算了,偏生又生性多疑的很。当年使手段撵了凌丞相去边境,如今眼见无法治理,就又使个借口将他寻回来……这人呐,就是需要的时候如珠似宝,不用的时候弃如敝屐。
街头巷尾的老人如是叹息着。
时隔五年,凌墨离被磨去了庸俗的傲气,风光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