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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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竹珠。
甚至不需要仔细辨认,渫思言就已经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那个风流瑟瑟、纵肆飞扬的女子最后的守护,哪怕身死,这颗珠子也还在她的身上。没有被人拿走,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或许还有对自己子女的一番守护罢,若是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她的子女必然前路艰难。
只是她恐怕没有料到,她一死以作决绝,却仍难逃命运的周转。赤绍也好,其他人也好,无论是谁布的眼下这个局,那人必然是知晓她当年的身份的。渫思言眉头深锁,最终还是将已经烧成飞灰的骨灰聚了起来,她身上就带了瓷瓶,将骨灰整理好收进瓶子,渫思言收起了地上的雪竹珠。回去的路怕是走不成了,渫思言再三思量,选择了继续向前走。
然而渫思言心中最担心的还是她们的推测终于还是应验了,名医山庄很不简单,和当年之事也一定颇多牵扯。
棺阵被破坏的七零八碎,渫思言担心这阵法和布阵之人心系相通,被人找来就麻烦了,因此走的越发得快。不知是主人太过自信还是怎么回事,渫思言一路走去虽然环境有些吓人,但是却没有任何的埋伏或是敌人出现。
越往前走,渫思言越是心惊,因为根据这个方向推测地面上的建筑的话,这条路是通往赤非殇的院子的。她这几天去这个院子的次数比去任何地方都多。难道赤非殇竟是知道自己身世的,渫思言无法想象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然而无论如何,路就在眼前,渫思言既然不会回头走上去,就只能继续朝前。
黑漆漆的墙面,无路可走了,渫思言的心也终于沉了下去,这终点的上方就是赤非殇的院子,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但是却可以肯定了。渫思言敲了敲四周的墙面,沉重的声音传来,渫思言判断自己现在应该还在地下,那就是只有上面可以走了。
渫思言抬手试了试上面的东西,吱吱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是木头,渫思言暗自回想赤非殇院子里哪里是木质的地面。可是想了半天也不记得哪个地方是木质的,皱了眉头,渫思言右掌用力,吱嘎一声,动了。
渫思言小心的掀开头上的木板,眼神快速的扫了一圈,没人,渫思言也不耽误,身子一用力,跳了上来。渫思言将自己掀开的木板小心仔细的放回去,这才观察起来自己所处的环境。她在一个有些暗的大箱子里。
推开眼前有些像门把手的东西,渫思言有些错愕,这里居然是赤非殇的书房,那块通往底下的木板是屋中一个大书柜的下板,而她自己刚刚是在一个空书柜里。
空的?渫思言暗自皱眉,她前两天还来过这里一次,她记得那个时候这个书柜不是空的也不是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啊!
轻轻的回身,渫思言突然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屋子里有人,没有人的呼吸,可是她的经验和感觉告诉她这屋子里除了她还有别人。
渫思言第一次有了危机感,她从来没有这么奇妙的感觉:“谁?谁在这?”渫思言低声喝道。
屋子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回答她,渫思言微微咬着下唇,手悄然的覆上腰际,她的腰间有一柄软剑,足可以应付很多高手的软剑。
“你这小姑娘,闯进别人的地方就连点礼貌都没有吗?”飘忽的声音由远至近,听不清是男是女,却骇得渫思言一个激灵,右手毫不犹豫的抽出软剑,冷冷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让本姑娘瞧瞧!”
“让你瞧便让你瞧,小姑娘瞧得到才是本事。”那声音飘飘忽忽的又出声了。这一回,渫思言半分也不犹豫,早在自己说话时渫思言就调动了血脉之力感受,对于渫思言而言,她的武功也好,内力也好,虽然用处也很大,但是远没有血脉之力运用起来敏锐快速,那声音一出现,渫思言的精神力就锁住了那人所在。
软剑毫不犹豫的刺向屋内的另一个书柜,轻盈飘逸的剑势在书柜前被阻,渫思言面前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
佝偻的背,破败的衣服,这人一看上去好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乞丐,然而渫思言却知道眼前之人武功丝毫不弱于自己。甚至还要高于自己。自己能够找到他不过借助了血脉之力罢了。
那人一头杂乱的发盖住了面孔,只余一双什么都看不出的双眼。渫思言的剑在那人手中,然而那人却不动了,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渫思言手中的软剑。然后,那人开口了,依旧是飘忽沙哑的声音,却没了适才的凛冽,反而略显温和。
“小姑娘,你这剑是哪里来的?”
渫思言微微皱眉,她这软剑自然是她下山前母亲给的,据说这柄剑曾经是她祖母传下来留给她母亲,她母亲隐居后又给了自己。然而眼前之人敌我未分,渫思言警惕道:“你认识这把剑?”
“呵呵。”那人似乎笑了笑,对渫思言的警惕不以为意:“当然认识,这剑名为泠寂,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七国战乱之时,这剑在霜雪国那位雪姬公主手里,曾经跟随她征战四方,天下无人不知。那等风采,那般人物。”
眼前之人口气一转,随即道:“自当年雪姬公主失踪后,这剑也不再现世,如今你既然手里拿着它,那么必然是那人给你的了。就是不知道你是她的女儿呢还是她的徒弟呢?”
渫思言心头微震,当年之事,知情之人大多要么已死,要么就是不管世事,安淡度日。如今江湖上能知道她母亲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
渫思言心里头不停的排除人选,眼前之人却等的不耐烦了,将手中的剑松开,那人自嘲一笑:“小姑娘,别想了,你不会知道我是谁的。你母亲还是师父的性子我还是知道些的,当年那些乌七八糟说不准谁对谁错的事情又能和你说多少呢?你来这的目的我倒是能猜出些,你既然出现在这,那就是从赤绍那老东西的房间下来的吧。哼,那老家伙觊觎笙歌觊觎了一辈子,笙歌死了还费劲的保住容貌,用了死棺布了阵困住她的身子放在自己的床下,把她和其他男人的儿子当成自己的养,宝贝的成什么样子。有什么用呢?笙歌的心从未在她身上,便是死也摆了这老东西一道,让他活的不舒坦。你也别琢磨了,我前两天就瞧见你了,非殇就是笙歌的儿子,赤绍也不是他老子。你要查什么就赶紧查,这名医山庄没那么简单,当年也是效忠于邺家那老王八蛋的,你查完了赶紧离开,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个的都跑来干什么呢!”
这人说到最后竟隐约的带了伤感,摆了摆手,也不打算再理会渫思言,身子一缩自己跑了,渫思言尚未反应过来人就没了影子。
渫思言暗自回味那人适才一番话,突然意识到,其实夜笙歌的棺木并不是陷阱,而只是有人痴情不改连死人都不放过要放在自己身边才舒服。
想通这一点,渫思言也就明白当年夜笙歌的失踪无论是预谋还是巧合,她被赤绍带回来之后都不是自愿留在名医山庄的。而赤绍也早就知道她的身份,那么赤绍是知道赤非殇不是自己的儿子的,而这条地道之所以通到赤非殇的书房下面,恐怕也只是赤绍的怪异心理作怪。
但是…渫思言还要再想,却只听外面一阵吵杂,只听几道声音混杂在一起,有人喊抓贼了,有人喊别跑的。渫思言也只好等回去再想,飞快的从书房出去,渫思言这几天对这地方已经很是熟悉,甚至不需要思考就已经挑着没人的地方三拐两拐的隐藏身法出了去。快速的服下另一粒药,渫思言在出现在大众面前之时已经又恢复了原本的相貌。在人群中快速的扫过,凤十玥就在不远处对着她轻轻点头,渫思言知道这是有发现了,同时也轻轻点头。两人对视一眼旋即分开,凤十玥奔着易玉子的方向走去,渫思言也从从容容的朝着凰邪的方向走去。
苏悠还是刚刚的样子,半点没有波澜,即使推着轮椅赶到这里,也依然让人看不出来痕迹。渫思言快速的靠在凰邪身边低低说了几句话,旋即直起身来,凰邪漆黑的眼眸直直的穿过渫思言,看向不远处,微微阖眸,轻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旋即以眼神示意渫思言身后。渫思言蹙眉看向身后,就在不远处,赤非殇站在角落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渫思言又回头对着苏悠轻轻的摇头,意思是不能动他,苏悠直直的看向渫思言,然而渫思言神色清明而坚定,不可动摇。
苏悠最后点头,旋即拢好自己的衣物,转身离去。
渫思言这才回身,仔细的看向赤非殇。赤非殇也平静的看向渫思言,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直直对视,谁也没有说话或者其他的表示。好像吵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赤非殇才收回视线,下颚紧绷的朝着渫思言走了过来。
旁边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里就是赤非殇院子的外面,易玉子拉着凤十玥有些紧张的看向两人,半响,也举步上前。他并不打算让赤非殇受到伤害,但也绝不希望渫思言这个时候开诚布公。此时此刻将渫思言的身份来历交代清楚恐怕是要坏事的。
虽然知道渫思言这人心有九窍,玲珑心思,但是…
赤非殇静静的看着渫思言,内心同样错愕不已。渫思言曾坦言对他说过自己有秘密,他也可以理解。可是从刚刚有事情闹开了开始她就不在,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平歇了,她好好的站在这里,说这些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也要证据的。虽然明知道其实从刚刚到现在很多人都不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可以感觉的到是渫思言。
是她?不是她?这是一件难以抉择的事情,他是名医山庄的七少爷,纵然并非嫡出可依旧是名医山庄的人,渫思言在名医山庄做的事情放在江湖上是很多人极为不齿的。可是他既不能罔顾山庄的名誉和声望也无法说服自己就这样把渫思言说出来。
犹豫,撕心裂肺的纠缠在了赤非殇的心间,他是江湖中人,重情重义。身在局外,永远不会明白他的难做为。一个是他心仪的女子,她曾言明自己有不可言说的苦衷,一面是他的家族,一个需要名望的大家族,一个必须不被打垮的家族。
赤非殇的眼神太过平静。渫思言也就如此坦然的直面了那赤诚的眼神。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易玉子轻咳一声:“非殇,思言,进去吧。”
赤非殇的眼神有所松动,转身看向易玉子和凤十玥,刚刚,凤十玥也不在。
赤非殇咬紧了自己口中的肉,红色的衣裳扬起来荡在空中,越发映的主人神采飞扬。回身,毫不犹豫的迈进屋子。渫思言和凤十玥淡淡对视,阖上了双眼,在那样的眼神之下,渫思言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修长白皙有力的手,手掌窄细然而极为有力,便是穿金裂石也可视作等闲,可是就在刚刚她甚至没有力气用这双手挡住那灼热滚烫不可逼视的视线。
问君如有意,妾便心相随。
渫思言知道,不过是这几日的相处,她就对这个人动心了。他的爽朗大方、洒脱肆意、情意深重、细心温柔,足以让她沉沦。她已经太久没有一个依靠,于是他出现了,她放任了心的沉沦。
凤十玥拽住渫思言,眼神不赞同的看着渫思言,旋即开口道:“可以想办法让他忘掉,师姐,你没得选择。”
渫思言的下颚也绷得死死的,看向凤十玥的眼神依旧清明:“放心,我不会忘记我是谁的。”
旋即再不看凤十玥和易玉子,举步迈入刚刚出来的地方。
凤十玥不赞同的还想跟进去,却被易玉子拉住,摇头示意她不要进去。凤十玥微微皱眉:“现在他们两个不过刚刚对对方有些喜欢,根本还来得及阻止,一旦情意定下了,他们两个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得去劝劝师姐。”
易玉子狠劲的拽住凤十玥,道:“那是他们的事情,无论感情有多深,既然有了感情,就是容不得欺瞒的。更何况,这其中牵连的并不只是私人感情,非殇是名医山庄的人,在名医山庄行此等鬼魅之事也就是等同于欺瞒了非殇。无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做了出来,就得有担当的勇气。现在他们感情还不深,难道就不是感情了吗?一个人的感情是说消掉就消掉的吗?你们不能因为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就让他忘掉。这件事情,非殇有知情的权利。”
“可是…”凤十玥皱眉还想说什么。又一次被易玉子打断:“十玥,那是你的师姐,她的事情她自己有解决和独立判断的权利,你这样干涉是不对的。她的年龄阅历都有,如你所说,这件事本身也是她母亲的恩怨,原本就应该她来做决定。那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你的师姐。相信她可以和非殇解释明白,相信她会处理好私人感情和你们宗族大局的矛盾和问题。明白吗?”
“哦。”凤十玥低声应了,虽然也知道易玉子说得对,可是还是很担心啊!
唉,真是操心的命啊,凤十玥无奈的笑了笑。这件事情现在已经牵扯了太多过去的人和事,她已经开始担心这件事情会打破无回谷逐凤山玉寒山少思堂这四脉十数年的平静。可是师姐的幸福也不能不顾,真是,果然,聪明人越是紧要关头越是想法多,无法抉择。而没什么心思的人反而能真正的坦然面对!师姐啊师姐,太聪明了也不好啊!你可一定要解决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