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千里江南 第十八章 人生如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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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得酒店,由沈玄驱车带路,辗转来到一处人声鼎沸的地方。君子先下车四处张望,见此地虽热闹非凡,但满地狼籍龙蛇混杂乱糟糟一片,暗自嘀咕这难道便是沈玄口中所说换口味享受的地方?满面狐疑之际沈玄已经停好车走来,笑咪咪地说:“这边乱归乱,有些小吃的味道绝佳,君总不妨试下。”语声中,径直往前走,君子只好跟在后头。
走不到几分钟,沈玄一指前面:“就这里了。”
君子的胸腔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击,定在当地,瞪着眼前脏乱狭窄的大排挡,发呆了半晌,才呐呐地说:“就……就这儿?”
沈玄仿佛一点也没意识到君子难看的脸色,很认真的说:“这里的小笼包很出名,大排面也不错,尝尝吧。”
君子僵硬着坐下,知道沈玄那邪邪的用意,明摆着是不喜欢他同行,便故意找了这么一个料定他绝对无法忍受的地方来消遣他。心中又气又恨,但对着眼前满脸笑容一脸真诚的人并无办法可想,也不想就此铩羽而归,那么唯一的办法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
就这样,两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士挤在一张又脏又乱的破桌子前,等候那据说美味不同一般的大排面与小笼包,引来了许多人的侧目,自是奇怪看来气度不凡衣衫华贵的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吃东西,莫不是那身西服看着笔挺其实是借或者租来的,更甚者也许是偷……许多猜测便在闲瑕之人的脑子中翻腾,无一定论。
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君子不太敢抬起头,要让人知道堂堂君氏企业的接班人竟在街边小摊吃东西,日后他还怎么在商界立足?幸好这鬼城市认识他的人不多,否则……唉,有时候他的确是拿沈玄没辙,总会冷不丁将他整得死去活来!
东西很快端了上来,望着碗中黑糊糊的一片,君子实在难以下咽,举目偷瞧那罪魁祸首正专心致志的享用着,仿佛这味道比之酒店大厨的杰作还要更胜一筹。热腾腾的面吃得其大汗淋漓,索性放下筷子,将西服脱掉领带一解,随手往旁边椅子上一扔,也不管那上面是否脏得离谱。十足像个刚做完苦工的小伙儿,饥肠辘辘之下便急不可待的享用他的宵夜,哪还有平日里斯文潇洒的模样?
沈玄一边吃一边在暗中偷笑,瞥见对方仍无动筷之意,继续假装不知情的热情推荐:“吃啊,不吃是你的损失。”语声中还亲自夹了个小笼包给君子,后者无奈只得执起筷子,轻轻咬了一下眉头便急切地皱了起来,这味道比预料中的还难以忍受,呛得他差点不顾形象的一口吐掉,但触目所及是那吃得欢快的人,心里执念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小瞧了去!狡长的眸子一番闪烁,笑意缓缓盈满其间,开始放心吃起碗中的东西,而且让旁人看来绝对是享受。
沈玄不动声色的瞧在眼里,再次感慨这君子实在不是省油的灯,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是个强劲得超出一般人太多的对手,自己一不留神就会被反将一军玩于孤掌。
一顿精心算计的夜宵稍有缺憾的收场,结账走人沿路返回,夜已很深,灯火依然迤逦得耀眼,景色愈发沉醉。
视线落处,君子突然说:“玄,去江边转一下吧。”
江边波涛起伏,灯火彻夜不息,不时有成对的情侣在灯火阑珊处亲亲我我,旁若无人,浪漫又旖旎。
两人并排而走,夜色本自多情,更有许许多多未明讯息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走着走着,君子冷不妨拽住沈玄的手,止住了沈玄前进的步伐,拽得相当紧,面上好像很惊慌,以往常不易见到的动容神色低声而坚定的道:“玄,别走!”
“怎么了?”沈玄奇怪君子这时候表现出来的神色以及毫无来由的问话,而忽略了手正被人家握的生疼。
君子深深吸气,满眼忧色:“看得出来,日间那几个与你谈话的人很欣赏你。”
“欣赏未必,只是会晤过几次,彼此认识,有一个曾是我上司。君总的眼睛未免太锐利了。”
君子的眼神郑重、专注,深深投在沈玄脸上,缓缓道:“我知道在回国之前你就有着一份前景辉煌的职业,后来你出任荣成银行顾问一职,并不是因为任莫予给了你高薪厚禄,外面等着给你高薪厚禄的上市机构有好几家皆赫赫有名,其规模实力远远大于荣成银行!显然我这家小小的投资公司更没有能力与那些大财团争,但我仍然存有一丝侥幸心理,私心奢望、恳求你为了我留下来,不要答应他们!先前你是为了报答任莫予,现在为我一次,行吗?”
见沈玄半晌不语,君子又道:“我知道这令你很为难,也知道到现在你仍然怀疑我的真心,我也不愿再辩解。我现在唯一想告诉你的是,依我的个性会不惜一切代价挽留我想挽留的,争取值得我争取的!”
时间好似带上了君子由心而生的烙印,浓浓情意凝结在亘古的时空中,令天地自此静止,屏蔽掉周围的所有,剩下的只有俩俩相望的两人。
也许这话真的能触动某些人深埋心底的灵魂,本自面容平静的沈玄,像是遇到了久悬未决的难题,突然间整个儿迷茫起来。那干净英俊的脸连同黑矅双眸,凄迷得宛如夜空的流星划过长长孤寂,带着迷惑世人的法相,令人沉醉不知归路。
那清明又朦胧若月的神情终于如此清晰的在君子面前绽放,明明已经有着意料,仍然得到了远超于意料之外的震慑,令君子从未有过的真实感袭上胸腔,那遥远的,本以为再也寻不至的“东西”真的回来了吗?还是,它从来不曾远去,只不过被当事人重重藏匿,然后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告诉别人?
君子伸手拂上面前梦幻似的容颜,动情地说:“‘Youaresobeautiful’,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那个男人在说出这句话时的感受,强烈、震撼,直直撞击人的内心深处……”
君子不是没见过美丽的人,事实上,他一贯喜欢追寻“美”、掠夺“美”,他的不固定床伴,他的原始欲望发泄对象,无一例外有着动人心弦的美貌——这世上具有美丽容颜幻想财富因此唾手可得的人太多太多,无论男女都排着队等他点名临幸!
沈玄的“美丽”已经超出了原本的范畴,并不指单纯的面容姣好,而是不自觉的华贵中夹杂些许沉抑的哀伤,像极了青色在黄昏灯影里的映照,疏冷、低调、矛盾,淡淡的远离人世烟华,令人迷惑、震慑、无法抗拒!
君子深深感慨着,眼眸内是真实而温暖的光华,充斥着浓浓情意。
时光如流水般消逝,沈玄终于从迷茫中抽回些神智,嘴角扯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低低道:“润玉,何必呢,执著最是伤人。”
润玉,润玉,这两字终于从沈玄口中真情实意的唤出,不带有任何虚假成份,因了那低沉磁性的嗓音,似比任何人唤的都好听,简直有着穿心透骨的魔力!这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令君子忘记了身在何处,只依照现时的感觉走,一把将沈玄扯向怀中紧紧拥住,不愿放手,怕稍一松手,此刻这刹那的真实便永难再让它显现!
沈玄垂下眼睑,挺立着身躯既不挣脱也不回应,任凭君子的臂膀将他箍得生疼,任凭两人这般暧昧的动作在他人看来多么的惹眼。他澎湃的表情看来汹潮激涌,真实的底下已经恢复平静,暗暗质问苍天:何时自己与自己面对的每一个人都不必如此做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