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又到霜迟花开的时节了，九年前的放进酒窖里的缠梦也是时候取出来了。
    是夜，衾漓默默的站在槐树下，雪白的小花落满了衣裳。神色颇有些复杂的望着不远处一个仙气缭绕的池子。
    那槐树还是他初到天界时亲手种下的，那时候嫩嫩的小树苗现在却已长成苍天大树了。
    时间永远是最快的东西。
    如今的衾漓已是天界当仁不让的酿酒仙官。
    当年他初次学完缠梦的酿造方法，尝试的酿出来请萧逸品尝。
    萧逸只是闻了闻就惊讶道，千百年来他品过无数个人酿出的缠梦，却只有衾漓酿得最好。是真真的缠出了自己所愿缠的梦。
    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衾漓虽然成熟了许多但还是那副清冷的性子。
    因始终不喜热闹便独自在霜迟花池旁建了个小楼，也不要奴仆伺候。毕竟这酒只要有仙友要他也就给，从不会吝啬，放不着会当心被偷。
    只是近来……
    衾漓想到此皱了皱眉头。
    天界中百年一届的大宴就要到了。据说因为与魔界的战乱，已经很久没办了，这次自然要隆重些。酒是不可缺的。
    但最近每每清晨去查看酒窖时总会少那么一坛酒，桃花酿是丢失最多的，再接下来就是缠梦了。
    本来衾漓也不甚在意，两三坛本就不是什么大的数目，没什么好计较的。但一天天的丢下去，他也是吃不消的，毕竟这酒不是一天两天就成得了气候的。
    若宴会要的酒数达不到，那一层一层的查下来，不止自己会被带上一顶“玩忽职守”的帽子，那位仙友想必也是没好果子吃的。
    酒窖里的酒越来越少，衾漓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只得留了字条约这位总是偷他酒的仙友今晚在自己的小院子下会面。
    他法力不够，顶多能把一些上了年份的顶级好酒封了印。对于抓人这种事实在无可奈何。总是晚上守在酒窖旁等人，第二天醒来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人下了迷咒，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更何况他又觉得如果当场抓住以后再见时难免尴尬。
    夜深露重，即使在这四季如春的地方还是会感到有凉意的，衾漓拢了拢单薄的衣物。
    这样漆黑的晚上，总让衾漓想起千百年前自己还是小狐狸时，火堆旁那个名叫墨野的少年满是泪水的脸庞。
    他初到天界时也有问过萧逸，萧逸听罢只是告诫他墨野已经不在天界了，以后不可以再问这样的话，是要被贬谪的。
    正宛自发着呆，头顶上的槐树从中传来了轻佻的调戏声：“本王今个儿可给了你这小小的酿酒仙官好大的面子来会面，还不快赶快的磕头谢恩？”声音雌雄莫辩，一听便知是装出来的，可就是这招，旁人就无法听出是哪路神仙。
    只是这自称是本王的，仙界是没听过，也就人界和魔界有。
    若是人界，没成仙的自然是不可能，可成仙的也就寥寥无几，他不可能不会知道。
    那么就是魔界的了？
    反正既然不是仙界的，那脾气也不用太好。本来这么多年，衾漓不是没脾气，只是他人缘好，又长得不俗，没人惹而已，说话也不客气了许多。
    “听声音便知不是仙界的朋友了，我这一个小小的楼也实在容不下您这堂堂的大王，地方寒颤，供不起您，还是请您打道回府吧。酿酒仙官也是仙，捉您还是比较容易的。有些话不说，想必您心里跟明镜似的，哪地方来的王，小仙我也知道，您可以走了。慢走，不送。”
    衾漓一番话后，那声音不受影响，没有丝毫的不悦，依然轻佻：“也好，那本王就等着你来捉我，记住了！”树顶那人的声音渐远。
    自始至终衾漓都没有抬起头看槐树一眼。他还是清楚的，树那么密，那个人刻意的隐藏了自己的声音就必定不会让衾漓发现身影。
    魔界的王，会是那年墨野口中的那个吗？
    毕竟有些事是忌讳莫深的，大概天帝不想传太久，便让那些知道的人烂在肚子里。衾漓是后辈，自然是什么都不清楚。
    那天夜里，衾漓在树下站了很久很久。
    那年落花太多，以至于他回屋时如同踏雪而归。
    沧海桑田的变化后，曾有人听闻此事，唱到，“一步踏进一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