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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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甚至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明明上午还好好的,可——我突然发现,我对你的,不是爱,是恨,我恨的,不是你,也不是杨飒,更不会是王暖,而是包括了你们的这一群人,当今天,杨飒站在我面前,出言不逊时,我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我想,我和你终究是陌生人的好,毕竟,不是同路的人,这条路,太难走了,即使你父亲默许,社会不鄙夷,可,我心中始终,怀有一种难以明说的负罪感,我不清楚为什么,似乎自恋情伊始之时,它就在了,他是黄蜂尾上针,是碰不得的。可今天,他被接二连三的变故碰触了,逐渐削尖了,卡在我的喉咙中,我这才明白,是时候该放手了,是时候,退出那个圈子了,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了,我本来就不属于哪儿,何必强赖着?“放手吧,徐烟。”我吸了吸夜空中独有的寒冷气息,奇怪,为什么眼睛这么酸呢?我抿了抿唇,倚在水泥柱旁。“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没听见。”你看,你多喜欢撒谎?明明很慌张,还想伪装下去,可我累了,我不想再装下去了,我苍白一笑,道:“听话,你知道我说什么,不是么?分手,好吗?”你怔了怔,面色瞬间惨白,小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是呀,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甚至不知道为何,我们的生活会变得如此分崩离析,但——它已经如此了,我笑了笑,反道:“不为什么,我不爱你了。”我吸了口浓烟,自嘲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呵,别逗了,你们富家子弟,哪知人间疾苦?说实话吧,怕伤你的心,不说吧?又觉得你可怜,我他妈根本就不喜欢你,不过就是玩玩,你以为呢?你以为我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让你宠我,爱我?呵护我?徐烟,你能别拿你那可笑的人生观来恶心我,什么玩意儿?‘’冷笑了声,心中却仍是无奈,对你,我似乎依旧无法狠下心来“,毕竟我是真的,真的爱—你,但,这段爱情,他注定了,是有缘无份的,从一开始,我们就在欺骗对方,不是么?“方莫,你……”看,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只是没说而已,“我累了,徐烟。”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啊,我爱的你,我只求在我冷的时候,有人抱抱我,在我哭的时候,有人陪我哭,在我受伤时,还可以记得,有你在我身边,这就够了,诚然,这一切的一切,你都做到了,可——我始终,记得,那一份报告上写的楷书:方莫,男,曾化名:林彼夏……原来,从始至终,你都不信任我,那,又有什么好说的?你抖了抖,神色瞬间颓唐了:“……那——分手吧。”长恨而去。十四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来到巴黎。问题是—我已经来到了这里。午夜的天,沾染着寂寞的黑色,耳边,是纸页翻动的沙沙声,夫妇低声的讨论声,一个人,凝视着窗外翻涌的云,心中似乎少了分热闹与喧嚣一般。我来到这里是必然的。毕竟,我的生父——方静德,他就在塞纳河畔等着我,等着我这个已失踪许久的的儿子,给他最后一击……大概吧?说实话,离今天白天的混乱,仅仅过了几个小时而已,可就在这几个小时里,我想通透了一些事情,或者说,是许许多多的事。比如——我们之间的,那一道薄膜。它的确挺薄的,伸伸手指便能戳破,但我们都知道,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将永远回不了方家,你将被千夫所指,万人唾弃,更意味着,我与你,将永远永远,没必要不需要再见了,再见,那就真的,真的是你,或我生离死别,他们的性子,我们做儿子的……还不清楚?巴黎的气温比想象中还要低,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往接机口处凑去,身旁,是肤色各异的人种,白种人,黄种人,黑种人,有那么多,那么多,但在人声鼎沸中,我却独独感到寂寞,孤独了,因为,我只是一个人,一个人,有多幸福?不用看另一半的喜好来做饭,不用在意别的目光,不用在意妆容,可以放肆的笑放肆地哭,放肆地,去看一场没有你在的情侣电影。一个人,这就是一个人生活的好或不好,全部种种。午夜的巴黎,鲜少有人,纽约的繁华,伦敦的纸醉金迷,在巴黎,皆化作一场潇潇暮雨,是浪漫,也是艺术,他的沉睡,本身就是难得的艺术品,一个或许落寞的妇人,也许贵族,也许落草,可,那种高贵,却是油然于人们眼里的。所以,我的脚步,才如此轻缓,不敢,也不愿意惊动她,她——需要休息。灰黑色的天空,似乎是这座城市永不变的主题,不禁想起了杜拉斯,那个传奇女性,她绝望,她冷艳,她高贵,她适合这种天气,我们不适合,我们太年轻,没经历过苦难,没资格享受这种天气。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说什么,说什么好呢?都不好,说玛杜?太矫情了,说天气?实在没可说的,我只是觉得,要找人说说,免得憋坏了,对身体不好。所以我找到了你,拓人。你是一个日本人,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日本”,也许你也疑惑:“嘿,这男孩找我干嘛?我无辜的。‘’但——谁让你倒霉?我一眼就瞅见你了。说实话,我有时觉得,我这人,与玛杜挺像的,都挺专权,又都挺喜欢没事往坏里想事,搞得别人都受不了,诶,你说说,我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原本我是欺生,以为一小日本,有啥了不起的啊?爷跟你说话是抬举你,你听不懂要多学,懂不?只是我忘了,有一门科目叫外语,有一种精神叫民族精神,所以结局就是他顶着那张锅盖脸,一顿拳头照顾,呵呵,局子里聊聊吧?当杨飒把我保释出来时,天早已既白,紫色的天空下,盛开着如三色堇般美丽妖艳的彼岸花,它鲜艳,他绮丽,她风骚,他她它,充满了绝望,自生命初期,自人性刚立,自洪荒伊始,那种由内而外,由上到下的绝望,便浓浓地,包裹住了天地,我们,与世界,永不分离。宛若末日。一旁拓人在压低着嗓子与杨飒交谈着什么,远处,暗夜散尽,星光迷离,明明一切都挺美好的,我却独独觉得委屈与窒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方家或徐家的人来接我?反而是他,是一个,我从未——爱过,或恨过的他,来拯救我?好吧,我承认,我爱过他,爱阳光,雨露与大地一样,甚至比爱它们还爱,更爱,可,那种爱,是永不见踪影的,永远不能说的,那是一道伤痕,长在女人的双乳,男人的下腹处的,是见不得光的隐秘,与羞耻。也许他早知道了,也许他不知道,但那又如何?一切的一切,都会分解的不是?但愿爱情也是如此,也只好是但愿,毕竟,谁说的清楚?“走吧?”杨飒右手插在西裤袋内,一脸烦躁道,我没应他,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穆阳正百无聊赖地画着景,见我上了车,方才笑道:“怎么?第一次进去吧?”心中有一股疏离的情绪游离在胸腔中,不知该如何释放,见他如此,不自然应了声:“啊,是。”有几分决绝的撇过了头,不去看他。他却自说自话道:“怎么跑巴黎来了?又冷,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怎么?这么着急见你爸啊?‘’话语间皆是戏谑,我笑了笑,反讽道:“哪比有的人,兄弟重逢,聊感情聊到了床上去了,怎么,杨飒床上功夫如何?满意没?”说罢,轻启车门,走了出去,笑道:“我可没脸在这儿,一股狐狸味,骚。”登时,杨飒怔了怔,良久,方才道:“恩,一路走好。”穆阳冷笑了声,关上了车门。十五当他关上了那扇车门时,我就知道,一切都要完了,十六年的守望相助,都要完了,林彼夏与穆阳终于是要完了,我早就知道会如此,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势必是要互相伤害的,我永远,都未拿他当哥哥,或爱人看,他是我的——敌人,我嫉妒他,如丑的,嫉妒美的,蠢的,嫉妒聪明的。我永远,永远都嫉妒他,他什么都比我强,他有钱,他有貌,他招人爱,他……他什么都比我强,所以,我是打心眼里嫉妒他,他也知道,但他仅仅是嗤笑而已,他不信,我还可以离开他,所以,他才那么自信的笑着,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真的离开你了呢,哥。我靠在劳斯莱斯的车玻璃上,静静的看着塞纳河,惨淡一笑,一旁,方甲斟满一杯红酒,笑道:“怎的?和穆阳闹崩了?”无力的点了点头,有几分牵强笑道:“是啊,又不是,不是闹崩了,是——再也回不去了。”方甲怔了怔,笑道:“他知道了吧,关于我们家的事?”我摇了摇头,苦笑道:“不是为了这事,是——算了,你不懂。”汽车此时已经驰离了警局,往塞纳河东岸驰去,晨曦中,鲜有人影,有也只是邋遢至极的流浪汉,我眺望着远方,远方,那里有我的童年,少年——以及青年、中年像一团浆糊般粘稠,不得要领,“我已经老了,对么?方甲?”我已经老了,从15岁开始,我的心,就已经停止了跳动,腐朽的尸斑自我额处蔓延,充满恶臭的气息由肺腑扩散,我的一切,都老了,老的不成模样,我仿若看见了我的皮肤在一寸寸的消亡,崩坏,我的眼、手、耳、口、鼻在阳光下,爆裂,化脓,直至永恒,我的身体,化为乌有与空气,虚无。这,就是世界。我的世界。车靠岸了。眼前,是一座古朴典雅的两层欧式建筑,占地面积不大,与其他普通住宅混淆着,远不如其主人之尊贵,“John,在么?”方甲轻曲食指,扣了扣红楠木门,问道,不久,木门微启,一老眼昏花的老者扫了眼他,原是有气无力的目光在扫过我时一怔,低声叫道:“Heyy,MyGod!”而后,又宽容笑道:“不管怎样,欢迎你,大少爷。”我——方莫,回来了。这一次,是真的,真的回来了。我回头看着塞纳河,那里,有一团血红的云,正酝酿着,那鲜为人知的,阴谋,你们不知道,那是自然,但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来自地狱的我,对你们,最淋漓的痛恨,最绝望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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