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已经过了，现在再去食堂，菜估计已经卖完了，更何况12：15午自习开始，时间根本来不及。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浓黑的睫毛也被粘成一片，字迹随着泪水化了开来，一小片脏兮兮的认不清是什么。
    班主任很快来了，今天不知道遇上什么喜事，一向刻薄的嘴脸变得居然柔和几分，将烫成小卷的土黄色刘海夹在耳后，短发与锐利的双眸看起来格外利索与精明。
    “大家把作业收起来，现在开始乘着午休时间把化学式给默了，默好后传上来，错一个扣五分，85分以下的下午抽时间重默。”说着娴熟的类似台词，范林丽很理所当然地霸占着学生们午休的时间，这在紧张的高二是极其正常的事，台下一阵簌簌的翻找声，紧接着是刷刷的细腻的笔尖在白纸上滑动的声音，黑板上的几个化学式已经被擦掉，只有一片模糊的残迹，我疲倦地翻开有着折痕的习题簿，凭着印象书写下来，脑子已经几乎空白，晕晕乎乎地，胸口传来透不过气的感觉，好几个熟悉的化学式子不断地写错，还有几个没有一丝印象，可是却不能管这么多了，一口气默完，趴在课桌上，力气抽尽一般瘫软着。
    下午的课，一连两堂都没有仔细听，硬撑着没有阖上眼睛，疲劳与肚子的空虚一下子袭击了我，按耐不住地想要离开。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熬到十二点半复习了，记得第四节是数学小考，希望还能有一点把握。
    第三节是必修课英语，本来理科生的我很擅长的就是英语，可是一时冲动一方面懒得想文科生那样写一堆抄写或是繁琐的论文，一方面听说读理科的孩纸都比文科聪明，头脑发热地去选择了理科。
    英语老师是个老头子，戴着副银框眼镜，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英语却流利得不可思议，许多英国本地特有的口语在不知不觉中灌入学生们的大脑，听说曾经在英国一个小镇生活过十几年，至于后来为什么又回到中国却不曾得知。中间也许也有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但却早已经被飞沙封尘。
    “Girlsandboys!Todaywelearn……”
    课堂开始了，我却一个字也入不了脑子，那些基本的语法和单词使我感到越发的昏沉，头重得如同灌满了沙子，眼角还未干涸的泪水使脸颊滑滑腻腻的，手背上尽是晶莹的水渍。已经近乎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早上匆匆忙忙爬起来，连五分钟的早餐也没有吃便骑上自行车赶去学校，中午也来不及去小店买一个面包充饥，我不由得有些埋怨起自己没有先见之明。
    肚子空落落的，我只能大口大口的灌不要钱的白开水，果然缓解了一些饥饿感，摸摸涨涨的肚皮，现在再看到水，都有一些发颤。
    上课的速度很快，笔记又多又密，是英语老头的习惯，我们也早已适应快节奏的课堂，只差支起两只耳尖捕捉到只言片语的弥留。
    眼前的景物仿佛重叠在一起，两只眼睛干涩的惊人，不由得捂住肚子，紧咬下唇，希望快点度过难耐的课堂，可是整堂课才上了几分钟，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我……真不希望那样呢，真不希望晕倒在教室中，因为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而被抬到校医室。在那么多人面前。在元辰面前。
    老头越讲越兴奋，语速也越来越快，声音愈加浑厚有力，总是浑浊的双眼也霎时变得清亮起来。“李默雨！Whatdoyoutinkaboutit？”
    英语老头在讲到课堂高潮时，习惯提高音调询问学生们的观点，通常也是叫他最欣赏的一些同学，听着那冗长流利的大段英文，他就像年轻了十岁一般的眼睛放光，嘴角也习惯性地向上翘。
    我顿时清醒了十分，犹豫着站起来，唯唯诺诺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开口，发现声音也沙哑干涩着，如磨砂纸一般粗烁。“Sorry，MrZhang。Idon“tkown。”
    我听到自己艰涩的启口，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却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似乎所有委屈都在这时候倾泻而出，胸腔轰鸣着，震动着。所有的骄傲以及倔强顷刻瓦解，黯淡的双眼忽然黑得发亮。如夜色，如深黑的幽谷。
    英语老头银灰色的发丝在阳光的反射下烁烁发光，一双锐利的双眼慢慢浸染起了喷薄的怒气。略有皱纹下垂的嘴角微微颤动着，全身因为怒火而大幅度的颤抖着，我说不出一句话来，隐隐约约记起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听他说话，他认为，这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但英语老头上起课来向来有一种独特的激昂卓越的魅力，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即使是他最好的学生也不允许。“李默雨，你今天是怎么……”
    我舔舔干涩的下唇，喉咙似乎有一股火在烧灼着，煎熬着。眼前渐渐一阵染开的黑暗，迅速蔓延开，脑中一片白光闪过，身子沉重地发不出一点力气，我听到耳边轰的一声，似乎有惊雷爆开，那是我缓重倒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