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洒出点果汁在手上。
    她端着杯子出去的时候却发现只有Valet在客厅收拾茶几，Valet注意到尤物四下张望的眼神，软软说了一句，“他们在书房。您要上去吗？”
    “不了，你替我把果汁送上去，我出去一下。”尤物拿起包和钥匙，“要是他问我，你就说⋯⋯就说我去散步了。”
    Valet点点头转身上楼的同时，尤物像阵风一样迅速冲出了房子。按照五年前的旧地址找一个五年后死活难料的人不知道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当尤物在层层叠叠的上海小巷中终于找到了那块斑驳的门牌走进那个破败的屋子时，很幸运，或者说很不幸，她见到了他。
    陆煊看着她，仍旧是那幅玩世不恭的表情。因为对香烟的极度依赖导致他的嗓音就像这间屋子一样晦暗，飘着磨人心尖的浮土。他说，你竟然还记得我。
    屋子里陈设简陋。如果没有那扇开得很大的窗户透出的阳光，整个房间更像是一个闷沉沉的棺材。墙皮因为潮湿掉落翘起，门口水桶里的水面上还漂着小虫的尸体。
    陆煊带给人的感觉和邵嘉戌完全不同，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痞子。颓丧，落拓，桀骜，甚至腐朽。总之一切美好的词语都不能放在他身上，唯一剩下可被称赞的也就是那副皮囊。
    尤物咬着嘴唇不说话。走过去，蹲下，抱住他。
    她柔软的头发碰到他的下巴时，陆煊突然就觉得心里像是滚进无数个仙人球一样疼。尤物的学生时代几乎完全重叠于她与陆煊的感情史。美好的痛苦的龌龊的肮脏的，都是陆煊带给她的。即便陆煊不止一次的背叛，不止一次的拳脚相向，而只要在她出国前一周那个他为了保护她而失去双腿的那个晚上发生过存在着，尤物骨子里的歉疚和负罪感就足以让她无法做到抛弃他开始新的人生。
    陆煊梗着脖子僵硬着身体，微微带些颤抖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滚。
    不置可否。尤物从包里拿出一个硕大的信封，里面有厚厚一叠数额不小的现钞。她把它放在一个破旧的椅子上，“我号码没换，钱用完了打电话给我。我最近会忙一点，不过一有时间就过来看你。”
    “钱我一定会找你要。我的腿是因为你废的，不用你假惺惺地演什么高尚的不离不弃，我会主动缠着你你放心，我变成这样你尤物凭什么幸福。”陆煊面孔冷然，有比之往日更甚的恶劣嘴脸，“还有，五年前你是怎么飞奔着滚到国外的，麻烦你现在也像那时一样滚出我家。”
    尤物直挺挺地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见她这样，陆煊却像是被激怒一般，发疯似的随手抓起一个带有缺口的瓷碗直直扔向尤物的脑袋，伤口不大但立即渗出血来，“你回来干什么！你滚啊你！”
    她没再坚持。她还没下贱到那个程度。
    等尤物沿着来时的路走出那个巷子时，外面属于城市繁华的声音才终于让她从那种压抑的情绪中舒缓过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时却看见邵嘉戌靠在车边站在对面。
    他走过来，把她冰凉的手掌放进他大衣的口袋里，皱着眉头看她额头上凝固的血迹。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特别想对你说一句你活该。”
    尤物却笑了，她看着他，仿佛刚刚逃出一场梦魇。
    “我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