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 路遇突袭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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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十天的赶路中,朝夕夜和萤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家乡的逸事,车内不时响起萤颦吃惊的抽吸声和尖叫,马夫听到车里的笑声,脸上褶皱的纹路也随着笑语渐渐舒缓开,和着粗犷的起驾吆喝车马声,在雪地间飞驰。
"姑娘,该是吃些点心了,也有一天未进食呢。"萤颦说着手就忙乎起来。
"萤颦,别忙了,这山路如此难走,车也颠簸,胃有些不适,还是。。。"
"姑娘!您的身子本就不大好,哪里连点心都不吃些?本来这荒山野岭又风雪很大,做不得别的,只能委屈姑娘吃些栗子糕和青梅饼。"
"这样的天气我们能有这些就很不错,天寒地冻的,把梅子酒和肉酥给马夫吧,让他取些暖。"朝夕夜拿起青梅饼含在口里,却不咽下,细细的咀嚼着。
萤颦把食物拿给马夫,马夫在外面千恩万谢,这不知比他带的冷馕要好多少倍。马夫吃完后,赶着车辆继续向前走,他们还要在天黑前到达最近的村落,哪怕有躲避风雪的地方也好。
朝夕夜盯着萤颦手中上下翻飞的阵线惊叹道:"萤颦的手真巧,这样颠簸的车辆竟然也可以刺绣。"
"姑娘说笑呢,奴婢会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当初还不是为喜欢的帕子,又不舍得钱财去买,想着倒不如自己学来绣。就和以前王府的婆婆学了来,偏巧奴婢最是手笨,没学到婆婆的十分之一,不过倒也能描绣出大概。"萤颦听到朝夕夜夸叹自己的时候,不好意思的绞着丝线,红了脸急急的解释。
"萤颦可不可以给我绣个溪苏的帕子?"
萤颦惊异的看着朝夕夜淡淡的神情:"姑娘,奴婢还是给您绣并蒂或是鸢尾吧,这些寓意好着呢。"
朝夕夜打断她说:"就听我说的吧。"
萤颦只得称好。
朝夕夜微闭着眼睛,不时看看萤颦忙着的手帕,外面呼呼的风夹杂车辄辗压积雪的声音,让朝夕夜的睡意渐渐浓起来。
"吁!"马夫浑重的声音随着颠簸扬起的马车响起。朝夕夜和萤颦被颠的从睡梦中惊醒,外面的马匹嘶嚎鸣叫着,连马夫的鞭打和咒骂声都不能阻止。
萤颦摇摇晃晃挪到车头,一把掀起帘子,劈头盖脸的冲着马夫嚷嚷:"我说这车是怎么赶的?是跑到山上还是下到海里,您怎么说也是王爷推来说是赶过四十几年车的老马夫,这样的路也能难住您?我说。。。"萤颦看着不算崎岖的路喋喋不休的数落起来。
"这位小姐啊,不是我本事不济,而是这马不知被啥给惊着了,死活不走,任我咋抽咋打都没个用。我去前面探探路,您先进去,这地方的天气冷着咧。"说完抽出牛角壶子自顾自的喝了口酒,摸了几把胡茬上结起的冰碴,裹紧帽子双脚插进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萤颦钻进车里,手放在嘴边呵气:"姑娘,外面的马惊了,马夫去前面探探路。天气还真是冷呢。"朝夕夜赶忙牵起萤颦的手握在怀里。
"小姐,小姐呀,怕是走不了啦。"车外马夫急吼吼的往回跑。
"萤颦,扶我出去。"朝夕夜听完穿起裘袄,萤颦将裘帽披在朝夕夜的头上。扶着朝夕夜走出来。
马夫见走出来的两位小姐,一位是早就见到的伶俐姑娘好像叫萤颦,另一位一直未见,此刻单薄的立在雪里,淡粉色披风裹着瘦削的身量,在银色雪夜显得特别应景,她伸出纤细的手抚下裘帽,马夫见到的仿佛神仙一样的女子,乌黑的发丝挽成凌虚髻,上坠着赤金凤尾流苏簪,眉目间含苞待放着晶莹剔透的灵气,睫毛上簌簌飘落的仿佛时光罅隙遗留下的光阴,清澈的肌肤黯淡了夜空的星辉,仿似沾染世间妖娆的美丽,却又超脱于尘世。
萤颦看马夫呆呆的盯着姑娘,立刻闪身向前:"敬您是老人,怎么眼神这么放肆,老不羞。"
"哎哎,你这小姐咋说话这么尖刻,我不过是没见过这样神仙一样的人儿,咋看都不觉得象昭国人,这才多看了几眼。"马夫听到这话急忙替自己辩白。
朝夕夜眼见要吵起来,连忙拽了萤颦的衣袖,和悦的对马夫说:"老人家,烦劳您了,这样的天气还要您送我们二人去边陲之地。"
"这小姐说话还中听,小姐以后叫我通伯就好,王爷将我的马车买来时就说去那罕多科,他给的银子多的很,不止要我护送小姐过去,以后我也会在小姐身边做马夫。小姐有事尽管吩咐。"通伯见朝夕夜好声言语也自是心里受用。
朝夕夜听后心知王爷是怕任何与自己有关的人回去走漏消息,面上却不动声色:"那通伯的家人怎么办?"
"不瞒小姐,我小老儿没有家人,年轻时闹饥荒,正赶上战乱,媳妇儿和女儿都死了。这样也好,要是现在活着也是受罪。"通伯拿出酒壶喝了口酒。
萤颦听得眼圈红红的,抽泣着呢喃:"以后别叫我小姐,我也是个使唤丫头,叫我萤颦就好了。小姐这里只有一位。"
通伯嘿嘿笑着,搓着手说:"是了,是了。小姐,前面的路走不得。"
"有什么问题吗?"朝夕夜不解。
"我去看了,前面的积雪比这里深,足足到马腿以上,这还不算什么,您知道积雪底下有啥吗?"通伯故弄玄虚的压低声音,看到萤颦紧张的盯住自己,才继续往下说:"有几个死人!"
"啊!"萤颦从未想过是这样的答案,忍不住尖叫起来。朝夕夜虽然未出声音,却也看得出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惨白,手紧紧抓住披风:"怎么会有亡故的人?"
"唉,这不奇怪,我们本来已经接近罕多科,那里连年征战,再加上近几日是罕多科的风雪时节,战乱和恶寒天都能让穷苦人家死人。"通伯习以为常的仿佛是在说晚上吃些什么一样平淡。
朝夕夜眼神中的难以置信也渐渐消没:"我们过去看看。"
"姑娘!""小姐!"萤颦和通伯同时惊呼。
"马既然不走,我们就过去看看,萤颦,你回车上等我。通伯,我们走。"说完挣脱开萤颦搀扶的手一个人拖着披风向前走。通伯看到这样立刻追了过去,走在前面给朝夕夜引路。
"小姐,您可不同于我以往见到的那些个小姐。"通伯碎嘴着。
朝夕夜没有说话,随着通伯走过来,积雪堆积,在中间形成个坑洞,坑洞内深色的一片,通伯说便是尸体了,看上去有两三具。通伯忽然跳进坑洞:"看来得动手将他们搬出去拖远,马才会走。"说完开始动手拖动尸体。
朝夕夜安静的看着通伯的动作,直到他将三具尸体并排摆在不远处,她都没有任何话语。这一刻时间仿佛回到那天,她也是这样呆楞的看着,地上躺着她的至亲,那样无能为力的痛感席卷着她的全身。她想走过去触碰,却发现已然阴阳永隔,他们将她丢在了这个世界。
通伯看着小姐踉跄着走向三具尸体,跪坐下来,手指伸出却犹豫着未触碰,这一刻悲伤好像笼罩着雪地的上空。通伯急忙跑回去找到萤颦:"不得了啦,小姐中邪啦!"萤颦听完拨开通伯就跑出去,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雪地看到跪着的朝夕夜,她小心翼翼的走向前,放缓声音:"姑娘,我们回去吧。"朝夕夜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眼前的人,她想要站在时光的最初,将一生说尽,不复回忆,然后坠入永世的黑暗。
萤颦看着此刻渐渐失去意识的姑娘,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脊背,姑娘是有怎样伤怀的心事?
朝夕夜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萤颦怀中,她擦去眼泪,安静的起身,走到尸体边,看得出死去的是一家人。孩子衣服穿的最多,外面套了一男一女两件大的衣服,父母衣着单薄,想来在临死前将衣服都给了孩子。朝夕夜示意通伯将三具尸体拉进树林不阻挡道路。
通伯在忙着将尸体拖进树林,朝夕夜在萤颦的搀扶下慢慢向回走。
"小姐!"通伯从树林里跳出来急急的往回跑,像是见了鬼一样,跑回到朝夕夜身边:"小姐,那,那尸体会动!有鬼啊!"
朝夕夜三人一起走进树林,通伯指着孩子的尸体说:"我刚刚看到他动了。一定是遇见雪鬼啦。这可怎么是好啊!"
朝夕夜走到每具尸体前,手指摸上冰冷的脸颊和鼻翼,萤颦躲在通伯身后惊恐的看着朝夕夜和尸体。朝夕夜转身对通伯说:"抱上那个孩子,走。"留下通伯和萤颦自顾回车里,萤颦和吓得直发抖的通伯回到车边,看到朝夕夜坐在车里对通伯招手:"把孩子抱进来。"
听到这句话,萤颦不答应了:"姑娘,您到底是。。。"
"这孩子,还活着。"朝夕夜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