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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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筱伊见她出去,方瞧着卫玄风饶有兴味地一笑。卫玄风正取了茶要饮,见她如此,不由放下了茶盏道:“别这样瞧着我,觉着瘆的慌。”
千筱伊方笑道:“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妙兮公子,今儿居然见着我怕?可是我听差了?方才我听闻你,唤她傜儿?”
卫玄风一怔,讪讪道:“原是为着这个。你急急地寻了我来,难不成便是为着问这么一句?”
“你当我真闲得发慌?”千筱伊淡淡瞥他一眼,“前些日子我救得一人,特寻了凝舞同无痕前来。一探倒是奇了,那人竟是为化情所伤。若我非记差了,那化情为你所有。为着来日莫要相见为敌,故而寻了你来,为着将这事一一说清。”
“原是这事。”卫玄风听了,知受伤那人绝非等闲之辈,不然千筱伊不至担忧至此。乃敛眉肃目,认真道:“说来也是怪了,前些个我接了帖子,正赶往奇人谷路上。赶巧遇见一女,光天化日之下受人欺凌。因着江湖道义,我救了她一回。岂料那女子却是硬生生跟着我,倒是要以身相许。无可奈何,我也由着她跟。只待到了奇人谷,交托谷主给她个活计做便是。岂料那日饮了一盏茶,昏昏沉沉睡了去。再醒来时,莫说那女子,便是连着化情剑也失了踪迹。”
闻言,千筱伊却是皱眉。“如此说来,此事倒是一桩疑案了。环环相扣,我怎的觉着,像是有人特意谋划。”
倘若当真有人躲在背后谋划着一切,那么他想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正当细细思索之时,却听得门外描云一声疾呼:“雪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身的血迹。”
“描云姐姐,大事不好了。”
千筱伊在门内模模糊糊听得几句,也知有事发生,当下便道:“描云,请雪女进来。”
雪女进来后的模样倒真是唬了千筱伊一跳,满身血迹,发丝凌乱,倒像是方从战场上厮杀回来。
雪女一见千筱伊便跪倒在地,哭道:“公主,大事不好。皇后娘娘殡天而去,皇上下旨宣二位公主回宫。圣旨半道被劫,沁雪园同吟梦轩满门被屠,梦女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属下浴血厮杀,方得一命,前来告知公主。”
“你说什么?!”千筱伊震惊无比站起身来,不经意挥落桌上茶盏,绯袖沾了水,晕染的水渍恍如血迹。
雪女哭的泪痕交错,“公主,此刻并非伤心之时。太子殿下尚在宫中岌岌可危,碧充媛身怀六甲,众位主子自顾不暇,还须公主回宫主持大局!还望公主务必寻出幕后黑手,为梦女报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伊伊!”卫玄风惊叫一声,便见千筱伊承受不住,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伊伊!”
“长姐!”
恰赫连宇同千筱傜二人回来,见了这样画面,皆不由大惊失色。赫连宇上前揽住她,一叠声地喊道:“来人,描云!快请骆公子来!”
“不碍事!”千筱伊偎在他怀中,声音虽轻,然无虚弱之感。“只是一时气血不平,莫要叨扰无痕,平白叫他们担忧了去。”说着,眼中不由狠佞尽显。“他们尚且活着,我怎么好出事,倒叫他们称心如意了去。”
是夜,月明星稀。
千筱伊坐在独绝亭中,孤单成疾。
“怎么一人坐在此处,夏季的风吹得久了,也有几分凉意。”夏侯烨朱紫素衣,翩翩而来。
举手投足,惊艳四座。
千筱伊回头望他,扬唇轻笑,却无生机。“舒适的久了,是应当吹吹风,醒醒头脑。前日烨亲王出手相助,虽是为着父皇的旨意,然安宁依旧感激不尽。在此恭贺烨亲王任务圆满完成,心愿得偿。”
夏侯烨轻叹一声,掀袍坐在她身旁。“小汐儿,你应当知晓,我绝不会害你。”
闻他唤自己这个名字,千筱伊震惊无比,望向他眼中带着不可置信。“你究竟是谁?!”
夏侯烨眼中盛满柔软的哀伤,伸手轻抚在她颊上,情深至此,再无一人。
“惜墨如归。”他轻声年出当年宋汐同沈知墨婚宴请柬上,那一句爱语。
陌上花开,惜墨如归。
千筱伊双唇颤抖,有眼泪闪烁在眼眶。她伸手按在他手背,“知墨……”
这个从前世到今生最爱宋汐的男子,终于再次隆重登场。
“知墨……”她一声声唤,他一声声应。因彼此都知晓相见恨晚,易了一个尘世,她心头身上,早有人捷足先登。
仍旧是,求而不得。
奈何缘分素来伤人,错将鸳鸯戏配。
与此同时,千筱傜却在卫玄风门口徘徊再三、再三。许久才鼓足勇气想去敲门,末了却又无措放下。
“罢了,”千筱傜失落转身,“许是他早早便睡下了。”
吱呀——
卫玄风站在屋内,似笑非笑。千筱傜站在几步之外,手足无措地绞着手肘间的披帛,讷讷道:“这样晚了,你还未就寝?”
合上房门走向千筱傜,他道:“我可是早早的便睡下了,只是不知是哪个人成心在我房门口走来走去,竟扰得我无法安睡。又见今儿月色极好,索性同你赏月如何?”
千筱傜放了披帛尴尬朝他笑笑,与他一同在石径上悠然漫步。她仰头望天上那轮皎洁明月,风中有淡淡的花香。“天阶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卫玄风不动声色地伸手抓住一只萤火虫,在她面前,轻轻将手摊开。萤火虫带着莹绿色的光芒徐徐上升、飞舞,直至消失不见。
千筱傜垂下眼瞧他腰间那枚银铃,分明是这样美丽的瞬间,却似乎预示了别离。
“很美。”她说,“我明日……会同长姐回宫。”
他沉默地看着她,许久。
“出来日子久了,是应当回去的。”终于,他轻轻开口。
“你……”千筱傜吞吐其词,“你可会来寻我?”
卫玄风看着她的头顶,头上有桂花油香盈满发丝。步摇轻晃,乌发如墨。
“不会。”他眼中有轻微的促狭。
千筱傜只觉血液一下子统统涌到了头顶,眼中盈满委屈地泪光。她只道:“叨扰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卫玄风却是轻叹一声,从背后拥住她。那么紧,满满的一个拥抱,带着银铃清脆的声音。
“傻傜儿,”他在她耳边呢喃,“我送你回宫便是了。”
千筱傜轻轻绽开笑颜,吸了吸鼻子,转身一拳击在他胸口。
“骗子!”
“骗你一生如何?”
千筱傜靠在他怀里,笑如春风。
她哪里料到,他是真的骗了她,骗了她一生。她的一辈子,都经由这个男子的手,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