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殷卫康复的很快，不久就出院了，此时也迎来了新港的春天。
    殷卫很快就回到了工作中，办公室里又是我们两个人了。新港是一个北方的城市，但却种了大片的樱树，正直樱花飘落的季节，新港横贯市里的一条小河常常被凋零的花瓣染成粉红色，这种残忍的美感挺让人心痛的。我喜欢那种在樱花铺路的小巷骑着单车飞驰而过，虽然那种时候我多半是在送盒饭。
    “快五月了才开花，今年的春天还真是迟。”殷卫似乎能看出我的心事，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和我搭话。
    “嗯，冬天太漫长了。”
    “要不要去南山赏花？”
    “少爷您真是好兴致。”
    “去不去啊。”他的目光变得神采奕奕，我却麻木的很。
    “您和嫂子去吧……我留下来工作。”
    “哪来的嫂子，我还没结婚呢。”
    “随你吧，我在楼下赏赏得了，去南山干嘛，烧油去啊。”
    “你还是这样，小以。”他嘴上似乎嘲笑般的口吻，但我觉得他很失望，“真没意思。”
    “你怎么不去看那个艾利？”
    “哦，她爸爸是中国人，母亲是瑞士人，她中文名字是李潇雅。”
    “告诉我干嘛，我又不感兴趣。”
    “真的？我以为你很好奇呢，”他笑着走过来摸了摸我头发，“我知道，突然冒出一个人在咱们兄弟之间让你感到不舒服，不过没关系，她人很好，你会喜欢她的。”
    “我喜欢她干嘛，她是你的人。”
    “这话真酸，她也不是我弟弟，你嫉妒她干嘛。”
    “你去死，我干嘛要嫉妒！我又不是小姑娘！”
    “嗯嗯，那……她下周会来新港，不要对人家太有偏见哦。”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似乎很放心。
    下周？这么快！不是吧，我没心理准备啊！话说我有什么好准备的，啊啊啊啊啊，好心烦！唉！今天不已经是周四了吗。
    “她什么时候来？”
    “下周一，她会在这儿住一周，因为就下一周公司比较闲。”
    “她住咱们家吗？”
    “对啊，她一般过来的话就住我这儿。”
    “你，你们两个……住一起？”我少女一样红着脸问他，心里更加地烦躁。
    “不啊，男女授受不亲唉。”哼，算你知道好歹，我也松了一口气。
    下午殷卫要去参加一个什么活动，按理说作为助理的我也应该跟着一起去，但我推掉了工作，一个人跑去新竹港的沿海步行公园散步。
    这个步行公园应该是市区里最适合赏花的地方吧，我看见很多家庭在树下铺了野餐布野餐，有一种人在日本的异国风情。我不知不觉扬起了微笑，很久没能从心底里去笑了，一个人如果想要自在的笑，不需要任何理由，但我们的笑都可悲地对应着各种理由。
    我不敢想象没有了殷卫我会怎么样，在这个城市我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不对，应该是我只有他一个熟人了，没了他，这座城市对我而言与死城无异，我将像个死人一样，行尸走肉的过活，熬着我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同样的恐惧感，在我离开孤儿院的那天更加强烈。
    “迟修，你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啊！”
    “我需要钱。”
    “可是赚钱的方法有很多啊。”
    “我需要最快的方法啊……”
    “你要钱去做什么啊！”
    “…………”那张忧郁饱含着无限诱惑的英俊面孔就此印在我的脑海之中，“不知道，或许去旅行吧。”
    “我会恨你。”
    “嗯，我明白。”
    “我们不再是一路人了吗？”
    “应该不是了吧。”
    那天，我和这个保护了我18年的男孩绝交，此后，我四处奔波打工维持生计，而他，他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或许赚到了不少钱吧。
    我曾在经过红灯路的时候听过两个女人这样的谈话：
    “今晚包下迟少爷吧。”
    “呦，我可拿不出两万，要包你自己包吧。”
    “哼，看你那寒酸样，白开保时捷了啊。得了，我刚从我老公那弄来20万，今天我请客。”
    “早说嘛，那开房的钱我出。”
    这谈话我听的清清楚楚，而我心里只有两个字——恶心。
    但他也不见了，或许真的是赚够了钱旅行去了吧，在美国或是欧洲，还是在哪继续着那肮脏的交易呢。我不清楚，但我真的希望他能回来，那样的话我起码还不会这么孤单。
    本来以为可以完全的依靠殷卫，而他，却不是我可以依靠的人。晚上又是一个什么什么晚宴，殷卫嘱咐我一定要参加，老板的话自然不能不听，回到公司后处理了些乱七八糟的文件，我就叫老李送我去宴会那边。
    我打心里边不喜欢老李开车送我，他不爱说话，给人冰冷冰冷的感觉，其实殷卫对待大多数人也是这样冰冷的。
    “老李，你在殷家干了多少年了？”
    “我高中毕业就在给少爷工作。那时候少爷还小，不能驾车，我是他的司机。”
    “哦……那你知道殷卫的未婚妻吗？”
    “潇雅小姐吗？她和少爷是青梅竹马，呃……大概少爷16岁的时候吧，潇雅小姐因为家庭关系从新港搬到了日内瓦，为这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少爷哭。”
    “哭了啊……”我和老李都沉默了好久，“殷卫好像不怎么和她联系啊。”
    “呃，是的，但他们两个感情很好，怎么说呢，应该是彼此信任，所以才不用经常联系吧。”
    “那他们怎么不结婚呢。”
    “少爷才23啊，再怎么说也太早了，潇雅小姐也刚22。”
    哼，我在心里暗暗冷笑，这年纪，还真是般配。
    真没想到殷卫竟然能保持异地恋的关系长达7年，但不管怎么说，这么长时间的分别，两个人的性情也该发生变化了吧，或许他们的恋人关系只不过是一个形式，或者说已经毫无意义了呢……
    我难道……不对不对不对，我现在的状态分明就是一个企图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啊！不行不行不行，我在心里抓狂，但心里充满了一种自信的感觉，也不知这份信心是从何而来，又是为何而在。
    “不好意思所少爷，我今天话有点多。”老李不自在地补充了一句。
    “没事，我挺喜欢和你说话的。”好吧，这句话有点违心。
    “到了，所少爷，晚上少爷应该会送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嗯。”我走下车，然后给殷卫打去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