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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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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人闻声全部涌过来。
    “少爷怎么了?!”
    “怎了么?发生什么了?!”
    “小苍……小苍!”李珣颤抖地指着地上。
    “呀!二少爷怎么突然晕倒了?”
    “快快,来人扶起二少爷,去请大夫!”
    李珣揉了揉眼睛,再看向地上的时候,只看见自己血肉之躯的弟弟。
    李家二少爷病了。
    下人们叹气。
    和老爷最先病倒时一样,大夫一批一批往家里请,珍贵的药材一箱一箱往家里搬。可是二少爷这病完全没有起色,时冷时热,高烧不退,什么良方都不见成效。
    不少下人开始辞职了。不是待遇不好,而是这李家气氛实在太悲伤,有时候他们都会莫名其妙的哭呢。而且老爷和二少爷病成那样,离去世不远了,叹,这一家人是不是招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不定得怪病的人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还是走了吧。
    “大少爷,二少爷这病老夫治不好。唉,你还是另寻高人吧。”
    ……
    李珣沉默地起身送客,转身,没有回房,却走到了那棵树旁。叶子都枯黄了,掉了大半,原以为的茂盛变成一地凄凉。
    他合上眼睛,想睡会儿。
    奇异地,梦中的他变成了陈苍的样子,仿佛一只牵线木偶似的走在一条长长的官道。
    官道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茫茫蒿草,小小的他跟在娘身后,蒿草漫过他的头顶,寒风吹过,草儿高低起伏,他的身子也茫然地一晃一晃。娘总是走得又快又急,不一会儿,只看见个模糊的人影在阳光的间隙晃动,他着急地想喊,却怎么也也发不出声音。
    总是在漂泊,总是在流浪,像浮萍,像落叶,没有可以扎根的地方。他跟着娘走了整整四年,这四年他没有长过个子,容貌也没有一丝变化。
    直到有一天,娘终于转过身来,狠狠地将他抱在怀里。
    “对不起苍儿!娘再也不找了!那个负心汉根本没想过要承认我们母子两!从今以后你姓陈,叫陈苍!你就跟着娘过日子,没有爹!”
    叮……
    轻不可闻的脆响,像一滴水珠落在了干渴的石头上。
    一颗小小的种子落在他的心田里,发出稚嫩的芽,他开始迅速生长,骨骼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暴凸。
    他长成了现在的样子,可身边的情景风云变幻,抬头是俯视微笑的苍穹,低头是连绵不绝的大地,四周像牢笼一样的群山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他踉跄着退后,伸手触到一块冰凉的墓碑,一个干枯的老人死死勒住了他。
    啊……!!!————————
    “好好的树,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它的根坏掉了,自然活不长。”
    “其实人也一样啊……”
    李珣醒来,发觉自己竟然在树下睡了一宿,脸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他站起来,又跪下去,对着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往陈苍房里走。
    “小苍,我是哥哥。”
    “从今以后,我是你的根,我护你爱你珍惜你,给予你养分,阳光,雨露,陪你看和风细雨,花落花开。”
    “小苍,快醒来吧……”
    诸天神佛,四海仙道,请听我虔诚的乞求。
    一不愿至情离世,二不愿手足分离。若能偿吾求,吾愿沥尽鲜血,化为泥土,滋养亲人,守护世间……
    少年睁开眼,仿佛被神来之笔点上了生机,少年睁着的眼睛里闪烁磨灭不掉的神采,比夜空中最亮的繁星还璀璨。
    脸颊被醒来的人轻轻抚摸。
    “好啊,哥。”
    第二天,下人发现房里已经凉透了的老爷的尸体。
    二少爷的病好了,而且,整个人都恍然一新了,笑起来温暖地简直像阳光。
    李珣忙完生意回家,弟弟正在案头捏着画笔涂鸦。他呵呵一笑:“小苍。”
    “哥?”少年露出嘴角那一对醉人的酒窝。
    “在做什么?唔,又画四不像。”
    “嘿嘿……”陈苍狡黠一笑,在上面添上四个字—此乃李珣,随即扔了笔,笑得东倒西歪。
    “哈!你这欠打的小子!罚你给兄长画一幅令我满意的肖像,否则三天后的骑马取消!”
    那棵树被挖走,挖开地面时,人们发现树根不知什么时候被虫子蛀空了,难怪死得那么快。
    陈苍去买了好多花种,淡雅的浓烈的都种了不少。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花花草草施肥浇水。嗯,第二件事自然是捉弄他好脾气的哥哥了。带上毛笔钻进他屋里,趁他还没醒在他脸上画胡子!哼!叫他昨晚欺负自己,再加一只大乌龟!哈哈!
    李珣起初不知道弟弟搞的鬼,如常起来,如常洗漱,如常教训下人做事要恭谨,对,就说的是你!有什么好笑的恩?
    后来知道了其中奥妙,气得砸了房里一只无辜的花瓶。顺带着把那个下人调去烧火房待着!对,大少爷他就是迁怒怎么了?要是让他逮着作恶的小子,看他不把他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哼!
    陈苍今天一天都很乖地待在屋里,展开画纸,回想着脑海中那个人的每一个样子,认真在纸上落笔。一幅画完成,画上的人白衣胜雪,眉目温和,笑意温暖。
    他不自觉写下四个字:白头到老。
    蓦然惊醒……
    原来如此,难怪自己起死回生。
    他从小便阴气重,听算命的老道士说是出身的时候时辰不吉祥,让树身吸去了精魂。从此,生存命氏偏离人道。他娘死的时候,命里依存被残忍拔除,陷入昏迷那天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堕入了冰冷黑暗寂寞得让人发狂的人间地狱。
    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寒冷慢慢吸取了身体的每一丝热度,失去热量的躯体一段一段变得僵硬。心越来越空,像是在收缩,又像在无限膨胀……
    然而,后来,一道温暖的流水将他从漫漫迷失中卷了回来。温暖和力量包裹了他,阳光被他吸收,听觉,触觉,嗅觉通通回到身体,粘稠的血液重新流动,枯朽的心脏发出新的枝桠……
    才恢复五感,就听到一道温柔醇厚的声音,鼻息间弥漫着淡淡的书香,身体被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搂着,睁开眼:锋利的眉,英气的眼睛,却配上虔诚的眼神。从那人的瞳孔中可以看见自己的脸,他们仿佛结合了一般。
    李珣————这个名字,就这么落进心里。
    晚上李珣检查他的功课特意问了那幅画完成没有。陈苍苦着脸摇头。
    李珣皱了皱眉头。“装可怜是没有用的,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男子汉大丈夫不会连这些都完不成吧?”
    陈苍瘪起嘴,转过身蹲着,用屁股对着自己哥哥。
    李珣哭笑不得。但为防对弟弟过度宠溺养成他娇生惯养的习惯,只得强行冷着脸离开———顶多,顶多被那臭小子多画两次乌龟!
    第二天他起床,先照镜子,脸上竟然什么都没有。目光落在墙上,那儿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幅已经裱装好了的画,画上的人不正是自己吗?
    桃花欲开,梨花正淡,白衣青年坐在梨花树下,手执一卷,眉头微锁。几片白痕落在青年的发梢胸口,几片则静静飘在青年的眼眸里。
    这眼神,这意境,是李珣深深着迷。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神会这么深邃,简直能吸人魂魄。淡淡一笑。
    呵呵,那小子……
    只是,旁边那四个字“白头到老”这是什么意思?
    那小子老是写一些奇怪的玩意儿,下次得好好教教他了
    。
    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拗不过那小子,陪他去郊外骑马。
    喝!好一个俊朗挺拔的翩翩少年郎,胯下骏马飞驰,墨发随风而动,马鞭高高扬起,利落挥下,簌簌风声在天地间飞驰。
    回想起少年初来时那干瘦沉默的样子,李珣有一种“我是不是老了”的错觉……
    “哥——!!!”少年的声音在风的那边飘过来。李珣懒洋洋应了一声:“臭小子,慢着点儿~”
    “哥——!你骑快点儿!跟上我!”少年声音有种奇异的亢奋。
    “你自己慢慢玩,哥在这边等你吧。”李珣灰暗地掉了个头,自己果然老了啊老了。
    很快就不见了陈苍的身影,李珣下马,席地而坐。他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些事情了。小苍明年就要参加乡试,再过几年,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他这个哥哥,还有很长一段心要操呢。
    一阵粗犷的喊声突然间包围了他,他诧异地站起,只见一群山贼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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