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二十七章 蓦然回首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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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当我正站在院子里帮忙装车准备出发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连串的:“荷花,荷花……”
我开始没当回事,直到肩上被重重一拍,我一吃痛回过头,看见四婶拿着一包干粮看着我说道:“叫你半天了,喏,拿着路上吃。”
我愣了愣,半晌才回过味儿来。“您……刚才叫的是我呢?”
“对啊,”四婶颇为得意地笑了笑,“我瞧你头上不是戴着荷花簪子么,所以就想了想,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好听又顺口。”
这一刻,我万分庆幸我头上戴的不是狗尾巴花簪子。
同富贵一起驾着骡板车进城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我一路上暗暗赞叹了好几回,这骡子虽然不如马,可有时候确实比马好使。
富贵的幺叔给他在城里找的工作是在一间叫做天香楼的酒楼里做跑堂,那掌柜的对看上去老实忠厚的富贵很是满意,当即便拍板留了。然后又看了看我,说道:“小兄弟,我看你虽然长得斯文了些,可现在有的客人还就特别容易对你这种斯文人产生好感,你看你要不要也在这干着?”
富贵和他幺叔一听,都连连朝我点头,想来是觉得这对我来说真是个从天上砸下来的机会。
我笑了笑,说道:“多谢掌柜的美意了,不过我来丰州城只是短暂停留,不一定常驻的。”
说完这句话,我看见了富贵他幺叔痛心疾首的表情。
走出天香楼,我站在大门外正思虑着何去何从,突然眼前行过了几匹高头大马。
随后,马上的一个温和青年说道:“公子比官方通报的行程早了两日到丰州,不知道那蒋郡守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呢?”
“由他去。”简单利落的三个字,语气冷淡而沉稳。
我不禁抬眼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之上,正端坐着一个身着玄衣披风的青年,单是从背影看去,已是英气逼人。
我正自看着,他忽然微微侧颔往旁边看了一眼,而这一眼,也让我看见了他的大半张脸。
仿佛一道闪电击中我脑海中的某个地方。
这感觉……
好熟悉……
我愣愣地看着那个玄衣男子,只觉得整颗心都激动了起来。
或许,他认识我?
或许,我认识他?
自打从那辆陌生的马车上醒来,我就觉得自己是空白的,空白到没有方向,没有所依,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实存在着。
可如今我见着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让我觉得熟悉,让我觉得……莫名地亲近。
我想,他大概是我的希望。
“公子。”
一个板正低沉的声音响起,也拉回了我的神智。
然后,我看见玄衣男子朝我看了过来,他这一眼看的极为淡然,就好像是在大街上看一只蚊子一样。
连正眼的眼风都没有扫给我,便又幽幽地敛回了目光。
倒是先前那个温和的年青人冲我一笑,然后说道:“你太多心了。”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人家那笑根本不是冲着我的,自然也不是在同我说话。我皱了皱眉,正想着要不要上前直接问个清楚,可对方那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做派却让我有些犹豫。
万一真的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他而已,如此冒失的就去追问对方,会被打吧?
……
心中百转千回,满怀期待却又忐忑犹豫,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而当我抬起眸再看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骑着马走远了。
我心下一急,想要追上去,可自己这两条腿的哪里能赶得上四条腿的?只好转而想起别的法子来。
我忆起先前那温和青年提到了什么蒋郡守,不禁暗自庆幸总算自己不是太倒霉,倒还是搜集到了一个有用的线索可以追下去。这么一打定主意,我便随手拉住一个路人,问了郡守府的位置,然后便寻了过去。
街上人来人往,我站在小巷口,看着不远处的对面伫立着的郡守府,那高墙深深的模样,让我不禁暗暗扼腕。
我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在里面,而我想来想去,也始终找不到好的借口可以让自己走进那道朱漆大门看个究竟。那外面站着的衙役,对我而言无异于是另一道坚固的门。
最后没办法之中,我想出了一个最笨的办法。
——等。
这一等便一直等到了日落黄昏。
我目不转睛地一直看到头晕眼花,可眼前却愣是没有出现那期盼见到的一点点影子。
擦掉额上的汗水,我心道这样傻等下去不是办法,既然眼下有了停留的理由,我自然要在丰州城多盘桓些时日。
主意一打定,我便旋过身朝着天香楼的方向返了回去。
“荷……兄弟,你去哪里了?”正在酒楼外面帮着张灯结彩的富贵一回头看到我,立刻便迎了上来,“我幺叔说让我再劝劝你,毕竟你现在也无处可去,若能留在天香楼也是不错的,可是我也理解你的难处,毕竟……”
我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暂停。
“先别说这个了,”我喘了口气,觉得自己就快倒地不起了,“有水么?”
他愣了愣,然后赶紧点点头,“我马上给你舀些来。”
等到我灌了两大碗水下去,又在后院的竹椅上瘫了一会儿,才总算觉得是缓过气来了。这时我方看着富贵说道:“我看这酒楼里似乎要迎接什么人?”
他点头道:“老板说郡守大人后天要在此设酒宴,所以要从今天开始布置了,晚间起到后天宴席结束前都不会再招待别的客人。”
郡守大人?我脑中闪过一丝清明。
——“公子比官方通报的行程早了两日到丰州,不知道那蒋郡守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呢?”
我激动地猛一拍大腿,这句话真是个大大的线索啊!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看来我决定守株待兔还是有些意义的。
“荷花姑娘你怎么了?”富贵惊诧的表情显然表示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激动给吓了一跳。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揉了揉刚才因为一时激动拍疼了的大腿,对他笑道,“富贵啊,你以后还是别叫我荷花姑娘了,干脆……”我想了想,忍住内心的别扭道,“就叫我何华吧。我待会儿会去同老板商谈一下,看他还愿不愿意留我在此。”
“可是你这……”他上下左右地看了我两眼,欲言又止。
我心知他是担心我女儿身的身份,想着男女有别这回事,于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会同他谈谈,实在不行我另寻别的住处也是可以的。”
不过事情的发展倒是没有我打算的那么艰辛,我和天香楼老板谈了没两句,他见我识得字,便立刻爽快的留了我下来做事,还答应让我住了个单人间。
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顺道状似无意地问了他一句:“对了老板,听说郡守大人后天要在咱们酒楼里设宴?”
老板非常得意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正是。”
我赶紧顺着竿儿往上,溜须拍马地谄笑道:“哎呀,早听人说天香楼是丰州城第一酒楼,果真名不虚传啊,像我这样的穷书生也全是沾了老板您的光才能仰见郡守大人一面啊!”
老板笑的更得意了。
我见差不多了,趁着还没把自己恶心到,赶紧装模作样地问道:“对了,不知郡守大人是为了何事这么高兴要设宴庆祝呢?”
老板摸摸胡子,说道:“说是要招待一个从都城来的贵客。”言罢又自言自语地补充道,“总是非富即贵的吧。”
都城来的贵客?非富即贵?
我暗暗将他说的话放在心中过了一遍,与之前见到的那个男子做了一番比对。心道十有八九就是那人没错了。
只是也不免疑惑:能让堂堂郡守亲自设宴款待接风,又是从都城来的贵客,看来这人的身份也不寻常。
难道……是什么都城大官之子?我之所以觉得他是大官的儿子而不是大官本人,是因为他实在太年轻了,二十几岁的模样,若真是个大官儿,那我倒是未曾见过这般了不得的人物了。
呃……等等。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从未见过”的概念呢?
哎。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飘渺的问题暂且不计。
只是还有另一个疑惑摆在眼前。那就是:若那人的身份真是如此富贵,我又是因何识得他的呢?
不会是曾经在大街上见到过人家场面铺排的走过吧?这个可能显然是有的。
但是我又觉得不像。
我见到他时的那种感觉,很近,很熟悉。并不是那种仰望达官显贵的羡慕或是其他。
仅仅是因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