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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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刻,当婚宴进行到快一半时候,从金满楼大楼门口飘进一批手持赤旦的姬女,这些女子个个身量欣长,步法妙曼,像花枝在山涧中被风吹得婷婷袅袅,个个饱含娇艳姿色,玉芝琼芦般站立在前庭两端,脸庞像雕刻出于大师手笔的芙蓉花,轻轻颔首。
每位姬女发鬓高挽,梳理的极精美,发首侧端只插着一朵玉芙蓉,额间印染着一朵并蒂红莲,姬女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石宝饰物,显出了妖娆却妍雅的体态,真真映显出妖而不冶的端重感。
这一变故让大家都张大嘴巴巴巴地望着,在一片寂静当中,只听见众多官员猛吸涎水和喉头滚动的声音。
这数十名美姬没有因此而停滞脸上的微笑,真真是大方得体自然的。她们轻摆臻首,露出耳后颈旁那一抹玉色,向中间漫步,为新娘新郎唱起了贺曲,声音隐约飘向天际,向着云彩的方向越去。歌声清亮直达刚刚才慵懒升起的皎白素娥之间。
关士杰对这一变故不动如僧,眼下却出现一抹满意之色。
不难看出,这是某人精心为自己幼女婚宴准备的好戏,在贺曲结束之际,他带头大声喝彩,鼓起掌来,所用官员都被带动起来,婚宴气氛开始变得躁动。
这时一位宫人拿着一方红锦彩批走入前厅,大家一看,哗,竟然是宫中老人洪公公,不得了,竟是七皇子身边的大红人。大家此时全都跪拜在地,等着听旨。
“今日平凉监御史郡守关士杰大人嫁女,监其女关钰芸秀容炳慧,与其夫君李昊乃天作之合,于平远八年赐如意八宝花壶一对,和田白玉镯一对,西域血珊瑚貔貅一尊,胭脂玉送子观音一尊,天河珠两千枚,南珠五百枚。。。。。”
听着这冗长的礼单,大家冷汗涔涔落下,好大的手笔啊,凉七皇子莫非在帮关大人置办幼女嫁妆?
这时先前的姬女中间,走出了一行人。
“西番七皇子,公子柒,到——”
一个身着暗红纱袍的身影慢步走在最前端,大家愣愣地看着。直到一个很惊慌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的局面。
大家才意识到这名男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下倾奇者凉柒皇子。
这也不怪他们,只见这名男子身量高挑,笔挺如松,风姿清贵,宛若天人!
公子正手执一玉扇,举手投足间,云卷云舒之风雅。
可惜头戴一黑锦帷帽,笠袍直拖身后,在转角时被风掀起,露出了一抹玉色,只见其黑头笠下显出完美弧度的下颌,一抹红色在嘴角边晕染开来,竟是姬女嘴上的胭脂色泽,好像知道偷腥这一幕会被大家发现,红唇一端微微翘起,左侧浅浅一枚漩涡似是要将人家眼睛吸了进去,举起左手露出冰肌玉骨几近透明的手指,抚摸起自己的下颌,只见其食指与小指各带一枚戒指,食指上围绕着翻红的鸽蛋红宝戒指,小指同样带着一枚黑玛瑙戒指,指间修长骨节匀称,最适合执剑在花间起舞,最好再拿上一壶好酒自饮自乐。
就在大家充分发挥想象力同时,公子柒的声音又响起。
听着,便叫人一阵晕眩。
恍若玉瓶撞击之声,影影绰绰,声如山涧青松斑驳。
“公子柒今日到此为贺喜御史一家,大家不必介怀,须开怀畅饮,尽兴而为,今日所有酒钱算在凉柒身上,大家定要,不醉不归。”
说完兀自转身上楼,留下额前调皮的一缕乌金飘于肩后,余下众人欢呼尖叫还沉浸在刚刚所见的美色当中。
关士杰站在一侧摸摸头上的冷汗,七皇子真如传闻中那样,实为倾奇之人。
这厢,榜眼徐璇喝着手中的江州白芸,很严肃又无语地瞥了眼身旁横卧在杞梓木贵妃榻上的人。
“也不知避嫌?”
那人听闻翻身慵懒地坐起看向徐璇,眼中温雅风流,徐璇徐大人嫌恶地把手中茶水扔向那人。
只见那人一个翻手,优雅两指便夹住白玉杯缘,倒是一滴不洒地放回几案,返手时闻了闻手中白芸余后所沾染的香气,只道了声。
“好茶,泡的好。”
“你家那老子何时才能去啊?”
那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皱起两道长眉问道。
“咳咳。。。你说话可以斟酌下。”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听的一贯善于隐忍的榜眼大人,也不禁咳嗽两声,来掩饰自己此刻呛水的尴尬,真想用抹布堵住那人的嘴巴。
“。。。好吧。。。徐国公何时涅槃?”
那人倒是想了想,真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用语,眼中戏谑神情。
“善。”
徐璇扶额低笑,不过没有再较真。
这般对话听得邻座的另一人用白袖直掩住自己的耳朵,不忍再闻,徐国公好歹是徐璇的父亲,就算其父子不对盘,也不是藏教喇嘛。
在无讹公子的印象中,公子柒这人,天性灵通剔透,真真是苍天之宠儿。
公子柒本人,便是传奇。
四岁于危水河边无饵垂钓,却引来近千红鲤争相翻动碧波,跃出水面。
危水河第一次出现这么宏大壮丽之景象,夕阳余辉之下天际红妆飞瀑,一条条被夕阳折射成金虹般跃动的鲤鱼群带起银光四射的水面。
这景象持续了数个时辰之久,整个银屏郡无论达官贵人平民百姓都前前后后赶来观赏这次的异象,连皇族都被簇拥着蹍车而来,当时的武威大帝看到后,不禁感概天赐吉兆,朝金光粼粼的危水河面下跪叩首。顿时整个皇城惊动纷纷传扬为天降异象。
武威帝特意找来当世被称作第一智者的姬翁,占了一卦。
智者称,古有“鲤跃龙门”之说,见到“鲤跃龙门”者幸运非常,数之甚少,而有垂钓者情况更是不可多得,可称为愿者上钩国运昌盛,此乃千年难遇。千百条鲤鱼游来游去说明国事大成,有如顺水行舟。更应有大机遇将会遇上,此乃大吉征兆。
并称与凉柒有眼缘,当即收为弟子。
从此之后凉柒被称为“御鲤殿”,这么一个传奇色彩的人物。
从此之后,御鲤殿凉柒盛名远播,甚至超过了七国谋士的盛名。茂国、梁国、秦国、结罗国、姜国、戊子六国君王都远道而来拜访其惊人天资,与之会面,只求天赐吉兆,那几年也的确天降红雨,年年丰硕,国富民强,百姓们的心中凉柒这个皇子一时间形象堪比圣人。
其实甚少人知道凉柒真正的出身,他只是一个掌灯宫女偶然在皇帝夜宴后,宿醉被临幸,又悄悄吐掉避子汤所产下的一个,毫无地位可言的笑话包袱。
但是在凉柒四岁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原本一直没有名字的他被赐名,一个因为排行而随意赐下的名。
但是凉柒很欢喜,他拿着被赐的竹牌,跑啊跑啊,穿过一座座宫门,只是为了快点见到刚因自己,而被升为贵姬的母亲,那个先前一直在浣衣院里当浣衣女的苦命女人。
他急匆匆推开皇上刚赐下的玉屏轩房门,入眼的,只是一支残破的绣花鞋在空中飘荡,另一只已经不知去向,可能是挣扎的时候被踢飞了罢!
那个女人,已被宫人赐了鸩酒及三尺白绫,悬于房梁上,死不瞑目地望着他,脸面涨成青肿,嘴唇微张,眼眶蓄着泪水就是到死也不肯留下。
凉柒知道,她是要他好好活着。
吉星转世——怎么会没有个同样血统高贵的母亲?
过了几天,他就被带到了那个全天下最高贵女人的跟前。
凉姬固然美艳,凤眼不眨,放肆地打量他,他有些害怕却还是倔强地回望她。
那个女人一笑,挑起他的下巴细细玩赏起来,对旁边的徐国公家的世子妃笑道。
“是根好苗子!”
然后得意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越动人,可哪里比得上他心里的恨意更加动人。
这时,凉柒突然发现,天下最动人的东西,就是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