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至，各家灯火渐渐褪去，墨蓝的夜空笼罩在这片不大的山林，只闻得不知名的虫吱吱长鸣。
    “回来……”芦川缓缓地睁开眼睛再也没有困意，又是这个声音。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每晚都能听见这叹息般的呼唤，清远飘渺仿佛来自天际，一开始还不太真切，随着自己年龄增长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这些年她早已习惯，虽不知其原由但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知道连榕姐姐都不会相信她的话。不过……外面的人见多识广，若告诉他们是否会得到答案？芦川想到了航，他自是来头不小，定然接触的奇事不少。可是她刚一有这念头脑海中随即就闪现出那衣带松解玉肌袒露的亲昵场景来，她赶忙挥手驱赶这苍蝇一般的坏思想，好歹自己也正处花样年华的女子，怎的弄得跟猥琐大叔一样。今晚怕是不能睡了，外头正好凉快，芦川开门走了出去，消消自己那张关公脸。
    夜里风带着些许寒气，吹得周边树林沙沙作响，听上去更像是鬼魅的呓语直慎得人心慌慌。芦川身形呆在原地久久未动，闭上眼睛像是要听清什么一样，那种清远之音似乎附着寒风吹了过来，听不清什么，但是感觉确实真切。
    “你是谁？”是要告诉自己什么，是谁到底有何目的。芦川紧握着胸口的石头挂饰冲着前方喊到，她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但总觉得有迹可循一般，她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着。
    突然四周安静下来，没有风，没有呓语，一切都停止了。芦川惊觉地睁开眼，却低头发现自己站在河心的小礁石上，四周没有凭借，自己怎么过来的？还不待她多想忽然脚底一滑，周围一切尽数消失，听不见，看不见，只感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仿佛将她带向远处。
    琼楼高耸，镜湖水月，忽的魂悸魄动。一个婉若游龙华茂青松的身影口中正念念有词，随后长袖一挥将手中之物掷入炉中飘然离去，衣履飘摆就如同这袅袅青烟，亦真亦幻。芦川正要追去问个明白，却只觉天翻地覆，所有事物逐渐混沌，耳边“哗啦”一声。
    年轻的男子褪去外袍裹在芦川身上，回头见她双眼暗淡，伸手去探她鼻息却发现身体冰冷如石，他眉头微微一皱，随即俯下身去准备营救。
    一下、两下……芦川听得自己心跳如鼓点，眼前混沌化作璀璨星空，耳边听得不知名的虫吱吱鸣叫，此时一张光洁的面庞映入眼帘，越来越近。芦川下意识反手用肘往人胸口一击，只听对方闷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她赶紧膝盖一顶将人制在身下死死按住男子肩膀，显然对方没有想到这一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芦川这才认出此人正是山林中的那位，一阵恼意涌来，她怒道：“好个都城来的贵客，别告诉我你是出来欣赏夜景的！”
    看着眼前的“花栗鼠”居高临下好不威武，段诺洋笑意浮出：“那么姐姐觉得是这夜景好看，还是在下这的‘风景’更甚呢？”
    听了他的话芦川彻底清醒过来，此时她正骑在男人身上，双手按住他肩膀时将对方单薄的里衣无意扯开，领口一直开到肚脐，看样子她自己倒更像是个歹人。段诺洋看着那只花栗鼠身体一僵，松开他连滚带爬地跑开然后坐在地上不敢动弹，他忍住笑意走过去拉她：“此时并非说话之地，随我来。”
    进门便看见航在屋内笑盈盈地看着她：“想不到姑娘不仅吟得好诗，还有一身好武艺啊！在下实在刮目相看。”看着芦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航故意站起身来走上去压低声音：“只不过姑娘太草率，就这样进了男人的屋里就不怕出事？”
    芦川抬头左右看了看二人，鼻里哼了一声嘟囔着：“怕是我不够条件呢……”
    一旁的诺洋打断了正准备胡思乱想的她：“你为何会武，师承何处？”
    “唔……反正我没有父母管教，看见会习武的叔叔们就跟他们学了个一招半式的玩玩。”自己那几下子偷袭还成，称不上什么武功。
    “那你不会轻功了？”
    “当然……”
    诺洋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自言自语道：“那就奇怪，你又是如何跑到河中心去的？”
    芦川这才觉得周身凉凉的，自己感情是掉河里去了，原来之前诺洋也只是去救自己而已，想到自己那一肘出的不轻，有些愧疚，便一五一十地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二人。
    “什么？”在一旁良久不开口的航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最后眯起眼睛看着她：“姑娘可信……书上鬼怪之谈？”
    “一半一半吧，没见过不代表就是假的。怎么？你是说我撞鬼了？”
    “不是鬼……”航意味深长地看着芦川，忽的话锋一转：“时间不早了，姑娘不方便留在这里，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又见芦川一副不死心想来刨根问底的样子，忍不住又添了一句：“莫不是姑娘舍不得我们兄弟二人？也罢，那就过来把湿衣服脱掉让在下服侍也可。”这才见对方栗鼠一般逃窜了出去。
    身后的诺洋与他对视一眼，“原来如此……”航的眼眸深如潭水逐渐清亮起来。
    节后的气候逐渐转热，一群少年借捕鱼的机会下河嬉戏，见岸边一个小身影走过，一个男孩赶忙喊住：“阿川！下来跟我们一起玩吧！”岸上的人看了一眼玩闹正欢的人们转身灰溜溜的离开了。榕远远地看见芦川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些好奇，平常她是何等大大咧咧，很少见她如此样子。芦川一脸紧张地问：“白老头真的回来了？”见榕点了点头，她脸色又暗淡了几分：“完了完了，老头出游前嘱咐过我要熟背心法，我完全忘了啊，这次死定了！”榕听了不以为然：“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啊，少和那怪老头来往，他满口胡言乱语，整天研究这么奇门异术扰乱人心，就因为你和他走得近，村里的大人都不让我们跟你玩了。”
    芦川知道榕这是在关心自己，便随口敷衍了过去，其实村里除了榕姐姐之外就数这老头对她最好，在她心里白老头一直是一个神秘又学识渊博的人，她看的那些奇门怪谈都是在他书房里找到的，芦川从记事起就知道村里的这个怪老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这样也没变过，他极少在村里居住，只要老头一回来芦川就会缠着他讲故事，从洪荒时代到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就因为他讲的太过奇异，村里人都当他是疯子，甚少与他往来，若不是他在村里资历最老人们尚对他有敬畏之心，恐怕早就赶他走了。
    进屋就看见一排排书架摆的老高，芦川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见屋内没人，她心中窃喜转身准备开溜。
    “这么着急走，定是心法还没背了。”一身墨色的老者从书架一端走了出来，虽年事已高但老者身形笔直，很有一番仙风道骨的味道。见对面的丫头低头不语，白老头捻须一笑：“罢了，许久未见，来陪爷爷喝杯茶。”
    水声渐沸，一壶清泉沏下屋里瞬时焙芳封裹，花香果香也淡然无味。芦川饮罢心情渐佳，斗着胆开口：“爷爷为啥要让晚辈学习心法？素来只听闻蜀山昆仑的修行之人学了才有用，难道您要让我修仙？”
    老者呵呵大笑一番道：“就凭你？资质根基怕是给你一千年也难成正果。”此话说的芦川才好的心情立马萎了下来，不知作何反驳，又见白老头青葱似的手指捻着茶杯继续道：“但是六界之道与根骨无关，全凭一个缘分，有些人宿命就不寻常，原本极为平庸，但偏偏就被非凡之物选中而有所成就，这就是命数。叫你学心法也是这个用处。”
    意味深长的话换来芦川一双放空的眼神，一脸痴汉状。
    “换言之就是同样一群人走夜路有些人会被鬼怪上身原地打转走不出去有些人却一点事也没有……懂了吗？”
    “……您是在说我吗……”
    屋内空幽茶香，杯盏相碰，爷孙二人畅谈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