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夏侯红衣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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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血色在水中一圈又一圈的晕开。
不是很浓烈的红,但气味却是那么新鲜。
席羽在桶中撒完药,便放下了帷幔,清冷的颜色,遮住了血腥的凄红。
帷幔后,是一个玉人,凝肤玉脂,泼墨般的长发,垂在了身后,腾腾的热气晕染了又长又密的睫毛。
她没有睡着,微微皱着的眉昭示着她的痛楚。
一剑穿心的痛,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裂痕。
半晌过后,席羽拿着一件内衫,掀开帷幔,一步一生莲的走近女子。
“轻辞,可以起来了。”
又是一阵血腥,极为的浓重,就是这满屋的紫檀香气也遮不住。
女子慢慢的睁开眼,掩不住的疲倦。
一双敛尽风华的眉目。
瞳色凄深,幽幽。
夏红衣。
“轻辞?”席羽又唤了一声,眼中掠过一抹浅浅的惊慌。
“姐姐的药配得越来越出神入化,不消一会儿红衣的疼痛就减了大半。”有些苍白的脸,配上低低的声音,暗含一丝沙哑。
席羽一听这声音,放下了心,但随即心上又涌出一阵酸楚。
“放眼这金陵城,哪个年过二八的女子像你这般没有归宿,轻辞,真是苦了你了。”
红衣听了,只是笑笑,用左手接过席羽手上的内衫,给自己披上,动作有些迟缓,其实伤口疼得让红衣做什么事都觉得吃力。
“姐姐又说什么傻话?倘若红衣这般还苦,那天下女子大概都苦透了,金陵夏家的女儿,哪个能有我这般自在?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红衣这样,就已知足。”
席羽一听,便也不再说什么,只道:“还不快把身子擦干,这虽说是药,但你这一剑穿身的伤口又怎能积得了水,再加这深秋风寒,一伤未好,又再加一病,就算你从小习武,这女儿家的身子,也未必受得了。”说完,走到窗前,关上了窗。
席羽看了看天色,已经微亮,再过不一会儿,天空就会泛起鱼肚白。
红衣走过帷幔,靠在的床沿上,她的伤不能躺,不然,疼的揪心。
席羽拿着手中的药,走近红衣,“这药一日一次,不过着实有点疼,你可要忍着点。”
红衣挑了挑眉,又挂起了张扬的笑,“再疼能有我这伤口疼?怎么红衣今儿个一受伤,姐姐对红衣越来越矫情了呢?”
“你这丫头!”席羽又气又急,也只能笑笑,“天下最不识好歹的,也就数你夏红衣了。”说完,便慢慢的为红衣涂药。
那道口子那么的深,皮肉都被翻了出来。
夏红衣,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是一道本不该出现在女子身上的伤口。
是从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呢?似乎是三年前的事,但是在三年之前,又是知道着他的,只是他,那个世人眼中的小侯爷,荣华一世,风华一身的少年。
世人都是羡慕他的吧,世子地位,稳稳当当,一切来得顺理成章,理所当然。
对,他是天之骄子,理所当然接受这盛世繁华。
坊间总是传颂着这位红衣小侯爷的风姿,席羽也总是期待着见上一面,倘若得到这夏家小侯爷倾慕,那是何等的荣光。
于是,席羽见到了。
一身耀眼的红。
人如其名,红的风华绝代。
灼灼其华,无人能及。
那年的夏红衣,十五岁。
那年的席羽,深深地陷进了红衣那双含情的眉目。
相识是一场很有趣的邂逅。
夏红衣爱听席羽的琵琶,行云流水,曲曲悲怆,很少有人听得懂曲中的遗憾,可是夏红衣能懂。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懂。
他夸她,一手琵琶,无出其右者,从此,席羽成了醉香坊的头牌,那个一曲千金的花魁。
而夏红衣日日光顾,成为她的贵客。
这个少年眼中没有情欲,他有放肆的笑,有邪恶的戏弄,但是那双幽瞳,始终温良,席羽愿意为他弹曲,只是静静的弹曲。
可是,有种东西叫禁忌。
当她无意中发现这一身红装却为红妆时,那是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
那个温良的眼神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是一抹鲜红,席羽不知道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到底杀过多杀人,但是席羽知道,知道的人都要死。
那只她曾认为很美丽的左手,变得凄厉,苍白,狠狠遏制住她的颈脖。
窒息。
一种你无法理解的疼痛。
席羽闭上眼睛,甘愿认命,贪婪总会有报应,如果她不去撩开那层纱,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而这位少年,杀人必定无需偿命。
可是,有些事情总在意料之外。
那只令人胆战心惊的手放开了自己,那双幽瞳只剩下寂寥,那么苍白的无助。
红衣说,她累了。
所以,她下不了手。
那夜,席羽第一次成了被倾诉的对象,整整一夜,那个寂寞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原来,远不及表面的风光,原来人缘极好的夏小侯爷没有一个朋友,原来,原来,这个少年背负了这么多。
——我只能杀人,因为我要保这夏家世代荣华。
夏侯红衣,注定此生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