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前卷 章七十 细雨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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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时正值雨水节气,南方又本就多水,更兼几日阴雨连绵斜风疏影,难免耽搁行程。
即使快马加鞭,可等他们到京城时,已是阳春三月花满人间。
柳条纤纤如丝,飞絮悠悠漫城。虽说这里景致不比山水江南,但也算得上清丽留客欲醉。
城内商贾众多,街市最是繁华,人潮拥堵马匹并行难以通过。殷夜离等只好各自下马,牵着徒步而行。
虽说不是年节庙会,长安街依旧热闹,不由得惹人驻足。
“再有三四个时辰就能回宫了,我们先找地方歇息,等祛了劳顿,明日再上路。”见日色微曛,殷夜离对众位如是说。
于是投宿客栈,要了五间上房和一桌酒菜,围桌而坐。
见跑堂端来美酒,叶轩然当即对楚云墨说,“你莫要拦我,让我今天喝个痛快。”
稍稍敛眉后,怜他久不闻酒香,楚云墨只得颔首。
“枯饮无趣,我们再来对诗行酒,如何?”唤店家再送来两坛佳酿,寒白露提议。
遥记在江南饮酒行令,楚云墨与叶轩然祭出副绝对,四座尽欢。
湖心柳是堤上柳,
怀中人是枕边人。
如此情深,
皆算是应了下来,按理应位尊者起。殷夜离倒也没有推脱,端着酒杯起身,“此行风雨飘摇,承蒙诸位诸位不弃,夜离先干为敬。”仰头,饮尽。然后放下杯,“不才就以此景成句,卖弄之处,还望见谅。”
假斯文实迂腐的论调让楚羽末不禁皱眉,低声问旁边的寒暗毓,“我徒弟怎么到京城就像换了个人?”
抚远大将军冷冷的丢出四个字,“习惯就好。”
此时殷夜离已说出首句,“一访二月三回京,丧恨而归。”
对诗倒容易,难久难在如何答下句劝殷夜离勿再记恨,毕竟东岚国君也是无心之失。
论文采谋略,寒白露自然当仁不让。云淡风轻的出了下句,“六盅七著八仙桌,笑释恩仇。”
“哼,”谁知殷夜离毫不领情,继续说,“有仇必报。”
斟酒饮下,叶轩然突然接,“量力而行。”
虽说未能字字合辙,但若按宽对来算,倒也不算错。
而且,合情合理。
向来不擅此道的殷尘澜突然说,“得饶人处且…”
“错了,罚酒。”叶轩然把酒杯推到殷尘澜面前,后者只好连饮三杯。
“我倒也算言出必中,每次都少不了罚酒。”殷尘澜兀自调笑,竟让殷夜离都展颜浅笑。
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消散,七人把酒言欢,直至夜深。
但晚间就寝时却出了乱,醉酒的殷尘澜嚷着不愿与寒白露同住,叶轩然也跟着说和楚云墨分房。
此时,客栈内以没有多余空房。
“白露…白露就会欺负我,”兴许因为醉酒,殷尘澜脸上浮起红晕。“欺负我…像我大哥,呵呵,对,像我大哥!”
绕是寒白露再冷静,听到他把自己跟西岚荒淫无能的前太子相提并论,当场冷下脸。
素来不喜凑热闹的寒暗毓早已回房,年逾四十的楚羽末也因困乏倦怠宿下,在场只剩殷夜离调解他们。
“既然他不睡,就请平亲王在大堂内委屈一夜吧。”浅笑依旧倾城,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可殷尘澜哪能听进?不仅未收敛,还依旧趴在门框上抱怨寒白露对他如何如何。
“轩然,我们回房睡吧。”搂过叶轩然劲瘦的腰就要欲走,哪知后者不依,轻易挣脱了楚云墨的双臂。
按叶轩然酒量,三两坛奈何不了他,现在应该是极清醒的。
“你去和剑宗前辈同住,”语气平稳,吐字清晰,果真听不出半分醉意。
被强拉来劝和的殷夜离头痛不已。
“明日回京,若今天同住你要强与我行房,让本将军如何阅兵?”稍稍拉开前襟,肩颈锁骨处分明还有点点玫红爱痕。
轻佻的看向楚云墨,因几分酒意瞳孔中染着妩媚,最是能让楚云墨难以自持。
骁勇大将军回京阅兵,显然无法推脱。若他们今夜果真行房,怕明天叶轩然不仅无法回京,连赶路都是难事。
见他们都无妥协之意,殷夜离与清醒的寒白露和楚云墨商量说,“不如白露和轩然,云墨和皇兄同住?”
“国师此等美人,轩然无福消受。”
“平亲王何等尊贵,末将高攀不起。”
“与白露同住,怕是委屈了大将军。”
“我不要跟他住,不要…万一,酒后乱性…”殷尘澜明显是有睡意,迷迷糊糊地说,“白露会生气…”
遭齐声拒绝,殷夜离良久无语。
“罢了,醉鬼说话当不得真。”将殷尘澜拉到怀中,寒白露眼中罕现柔情。
半抱半扶着殷尘澜回房,寒白露淡淡丢下句,“放心,我舍不得他出事。”
目送房门他们入内,闭紧房门,殷夜离才回转视线,鄙视楚云墨和叶轩然。
终究叶轩然还是妥协,用玄青剑抵住楚云墨脖颈,“若我明天无法赶路,就杀了你。”
只是那玄青,未有半分出鞘。
而后楚云墨拥着叶轩然回房,少顷,传出轻喘。
独留殷夜离站在廊中,兀自苦笑。
何日能有人,对他这般情深意重。
已是三更天,客栈大门被推开,似是过客踏夜来宿。
这种琐事殷夜离本不该在意,却在瞥到数抹鲜红后,停下回房的脚步。
进来个中年男子,岁数大概跟楚羽末差不多。他轻声关好门后,转身才看到殷夜离。“公子还没睡啊?”
死死盯着他身侧,对男子问话置若罔闻。
仿佛是看出殷夜离心思,男子从桩上拿下串冰糖葫芦,走上前塞到殷夜离手中,“天晚了,公子早点睡。”
直至那男子走进客栈后院,殷夜离呆呆回到房内,咬了口手中酸酸甜甜的红果才想起来。
曾经,也有个人将他视若珍宝,待他千依百顺。
以万金之躯,帝王之尊,对他殷夜离唯命是从。
也是那人,不顾他哀求,执意孤行,逼他说出‘誓不两立’。
记得上次吃冰糖葫芦,他无意间将糖渣粘在脸上,然后…
那人温热绵软的唇似乎还贴在自己腮边轻吻,好像还说了什么?
“若你喜欢,日后我亲自熬冰糖,穿山楂,亲自做给你吃。”
当时殷夜离说了什么?
“堂堂东岚国君,做冰糖葫芦,也不怕惹人笑话。”
而今,他含着山楂,冰糖在口中融尽,只余下酸味,竟让他有垂泪的感觉。
郁凉澈。
郁凉澈。
郁凉澈…
?“明日元宵佳节,我们去京都看花灯,兴许会买到红果…”
“朕要天下。”
“往年元宵节城东总有家小店,汤圆一绝,馅料独具风味。”
“朕要天下。”
“记得去年元宵节戏院演了梁祝,不知今年会出什么。”
“朕要天下。”
“可是我要你。”
“朕只要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