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岚 章十二 笑今岁伊人无情,忆往昔终身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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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晚黑风凉,映月堂
皓月当空明朗皎皎素白清辉,星光隐没夜幕瑟瑟清冷。
堂殿内只留了一盏烛台亮着,久久未剪灯芯光线有些昏暗。郁凉澈早早就换了寝衣侧卧在床上,可却是反复辗转难眠。无论他睁眼还是闭眼,浮现在眼前飘荡在耳畔的皆是殷夜离的神情言行一字一句。
“主子,您今这是怎么了?”好歹服侍郁凉澈十一年,阿二虽说不算精明却也多少能揣摩他的心思。
只是他这般心烦意乱,倒是先前从未见过。即使刚登基那时在朝堂被大臣仗势出言折辱,都没见他有半点恼怒。
难得看到他失常,平常屡屡拿皇上开玩笑总是没大没小的阿二,问话中竟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郁凉澈再翻个身更是没有了睡意,背对着阿二闷闷地回答,“阿二,朕只是有些失眠兴许过会就好,你早些回去睡。”
见主子明明忧心至此还却要强称没事赶自己走,阿二倔脾气上来,皱起眉扁了扁嘴,走过去使足了劲把郁凉澈身子翻过来也不管是不是欺君认真看着他。
“阿二知道自己很笨很笨,有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只能看着你忙碌不能为皇上分半点忧。可我们主仆从小长到大,再这么说也该有三分情意。主子您有心事都憋在心里,莫不是嫌弃阿二要赶我走了。”
拉开他箍着自己胳膊的手,心想他还真没少使劲。郁凉澈又翻过身面对着他长长叹息,“阿二,你三岁被卖进宫当了小太监四岁到朕跟前来伺候,这千丈红尘中还有许多事没经历过。就算我给你说了,你怎么能懂朕的苦处?”
林林总总,其实也只有当局者才清楚。最苦求不得,最怕放不下。想起寒白露说得这两句话可能会一语成谶,多少惆怅。
就算听他这么说了,阿二仍是觉得委屈。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睛却还是有泪光闪闪,手指绞着床帐上的幔帷,唯唯诺诺带着哭腔埋怨,“你看你都懒得告诉奴才,阿二当然不可能知道啊。”
良久沉默后,郁凉澈终于做了妥协,低沉柔和的嗓音在偌大的殿中响起。“朕七岁还是太子时,跟随先皇出使西岚,因为觉得歌舞无趣就想着四处走走,而后遇到了个一见倾心的人。相别后日日记挂思慕。至今已有整整一十二年。现在有幸再度重逢,朕也许是心急已将情意悉数对其表明,可…那人似乎有意要辜负朕,你说该如何是好?”
“嗯,这样啊。”阿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歪过头认真想了想好久,开口问,“那主子至今未娶,空置后宫也是为了…?”
“不错。”阖眸,流露出深深倦意,挥了挥手示意阿二回去。
见此。阿二也收起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反正七情六欲他也真是不懂。为他放下床帐,而后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堂外月色依旧明朗映着满树梨花,偶尔几片花瓣落下被几缕袅袅清风闯入郁凉澈梦中,恍惚中又重回七岁那年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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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哥哥,凉哥哥,你忘了拿东西。”四岁男娃娃依旧在姐姐胁迫下身穿双荷罗纱红裙,半长头发凌散似乎是被自己抓乱,赤着雪白的双脚从远处跑来。白嫩的小脸上挂着点点晶莹汗珠,樱唇半启急促地换着气,手中抱着精致小巧的含珠金冠唤住准备上轿出发的郁凉澈。
闻言郁凉澈立刻止住步,准备返程的东岚国君及众随从停了下来,东岚国君郁风行掀开轿帘,静静看着两个孩子。
“你说这个啊,我已经送给阿夜了。”俯身轻轻摸了摸殷夜离散乱的头发,郁凉澈抿唇笑着,堪称灿比朝阳。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殷夜离低下头任他摸着,吞吞吐吐有些为难的说,“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阿夜没有回礼,二皇兄说…不能要的。”
“呵…”把玩小娃娃头发的手顺着他嫩滑白净的脸下滑,稍稍用力托起他下颚对上那对蒙了雾气的眸子,“阿夜当然有回礼,而且比这个金冠要贵重很多很多。只是,不知道阿夜可否愿意回给我?”
“我有什么东西?阿夜一定送会送给凉哥哥!”有回礼就可以安心收下金冠,这么想着,殷夜离大大的眼里又充满希冀。
梨花怒放,天地盈香。
“那东西是…”拥过殷夜离的腰,附在他耳侧轻声呢喃,“待哪日你坐拥天下后,嫁于我为妃可好。”
风乍起,落花成雨,白如飞雪。
最后再看了眼两个娃娃,郁风行放下轿帘自语,“郁家怎么净是出些痴心的情种,一眼定终身竟是常有的事,本以为凉澈会是个难得清醒的。看来我这儿子也会涉局难出…呵…也罢,儿孙自会有儿孙福。”
日暖风清,彼时少年两小无猜。
殷夜离睁大眼睛呆望了郁凉澈半晌,终于重重地点下头。“好。”
“那就这么定了,它日我登基定把东岚后宫给你留着。”
那日直到郁凉澈乘上轿子走出老远后,殷夜离还抱着金冠呆呆站在原地,满身落满白梨花。
一别有十二年,郁凉澈也足足把那漫天花雨惦记了十二年。梦过半,映月堂忽而回荡着若有似无的叹息。
“阿夜,那时所言,如今你是否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