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橙放好鞋，走回客厅，到叶小鱼身边坐下。看着叶小鱼的脸，在心里问自己：两人这就算开始了婚姻生活吗？这能不能算是一个不吉利的开头？
    叶小鱼没注意到罗青橙看着自己那茫然的表情。趁他妈没在跟前，一把将罗青橙搂过来，用脑门子蹭着她的脸蛋儿，说：“老婆，从今天起，可以叫你老婆了，我的皮鞋，以后都交给你擦了，擦得好呢，可以挣几个零花钱。”
    到目前为止，叶小鱼一直认为罗青橙是个很好哄的小丫头，以后结了婚估计也是个听话的老婆。不过叶小鱼只是私下想想，没敢说出口。他喜欢罗青橙噘嘴瞪眼和他撒娇耍无赖的样子，时常觉得罗青橙真是个很好玩的宝贝。于是，他连哄带骗让罗青橙交待出很多历史材料：小时候的罗青橙像极了野小子，她的小学各科课本从来都不像很多女孩儿的那样整洁，也看不上有的女孩儿连书皮撕了个角都小里小气伤心欲绝没完没了磨唧个半天。她的书基本上全都懒得包书皮，往往还没到期中考试，书皮早没了，书页连带书包全都画得个乱七八糟。再大点儿，索性连裤脚都按当时流行的方式撕烂了，踢里趿拉地拖着一圈毛边还觉着挺臭美，再不就用剪子剪俩窟窿。累累“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她妈每每说她不知道爱护衣服，不拿东西当回事，罗青橙还嘴犟，振振有词地跟她妈发表着“三段论”，说什么：都什么年代了，裤子穿两年就不要了，项链戴两年就换新的；既然要扔、要换，就用不着那么爱惜；所以她就不爱惜。
    把她妈给气了个倒仰儿。
    不过，从一个莫名其妙的时刻开始，罗青橙这些“毛病”，似乎一下子全都不见了，变成了小半个淑女，只是大大咧咧、随心所欲的心性却没有随时间流逝而改变。想哭就哭，想乐就乐，出落得妩媚，却仍不喜欢伪装自己，自然、爽快、不矫情。
    正因如此，叶小鱼从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他觉得：罗青橙点燃了他内心里的野性和激情，带给他无比清新的感受。在女孩堆里，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这也算是头一遭。
    这时的罗青橙和叶小鱼，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他俩这么好脾气、大性子，日后居然也会被婚姻生活弄得心力交瘁。婚姻之“可怕”，差点就把罗青橙跟叶小鱼俩乱炖了。
    此时听叶小鱼叫自己“老婆”，这对罗青橙来说，真是个很新奇、很激动人心的称号，虽然自己的两只眼睛还肿得像一对小桃，她还是笑了。故意撒娇，问：“真的？”
    然后，趁叶小鱼他妈出去买菜的当儿，老太太前脚刚走，大铁门“咣当”一关，罗青橙后脚立刻猴儿到叶小鱼怀里，咧开小嘴儿，掰着叶小鱼的腮帮子，嗲声嗲气地叫：“脑公……”，被叶小鱼一句粗声粗气“装什么嫩”给挡开，然后一把拦腰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蹿到自己的屋子里头，两人一起滚到了大床上。
    一早上的不愉快居然就此烟消云散。
    罗青橙体味出：跟男朋友搂着，与跟老公抱着，这两种感觉，就是不一样！跟男朋友搂搂抱抱亲亲嘴儿，那更像是调情；跟自己老公抱在一块儿，就成了亲密——带有承诺的亲近。
    这种亲密给了罗青橙安全感：从此，老公就是她罗青橙的了，就她一人的，没别的女的什么事儿了。这种独霸的感觉让她乐得抽风。
    叶小鱼一边抱着老婆罗青橙——后者正在自己怀里起腻，搂着他的脖子，简直把他搂得喘不过气来——一边默然望着地上那可怕的一大堆鞋，列成一排，仿佛指示着叶小鱼即将要去的不同方向，以及不同的地方。可是叶小鱼终究迟迟没有出发，他想要的自由、想出去透口气、撒撒欢儿的愿望，并没那么容易实现。多年来，一直只是内心里强烈的愿望而已。就像那些新鞋，一直安安静静地等在老地方。
    像他一样，等待着出发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叶小鱼也很满意地注意到：再没听罗青橙提起“让她空等”这档子事死缠烂打跟他翻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