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凝绝语,胭脂扣  第十四章 青莲漾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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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阳宫。
    宫中偏殿,宫人们将碧色幔帘放了下来,碧色幔帘之上载满繁枝乱错的浅色云漾芙蓉水仙,嵌以南海珍珠点缀其间,生发淡淡光彩。
    锦姝立在窗前蹙眉看着远处浮花树坠落下来的淡紫色浮花:“本宫册封不足三月,却生生开罪了淑妃,这下在宫里的日子可是不得平静了。”积雪心中懵懂,不过也似乎明白淑妃顾占萱绝非一般狠辣人物,担忧道:“美人,淑妃娘娘固然已经对雨花阁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美人有皇上庇护,那还怕什么?”
    锦姝如冰魄般的玉瞳,神色堪忧的侧首望着积雪,轻启红唇道:“帝王恩宠,过眼云烟。谁能保证自己于云端立命可长久呢?年华老去,红颜不在,恩宠也自然不在了。”起身,积雪赶忙走过去扶着手:“走,审康子。”
    入正殿,锦姝两手一左一右放在金漆铜柄重楼花镶翡翠宽椅托的鸾椅上,神色冷然定睛看着下方:“可记得本宫来这雨花阁第一天就给你说过什么话儿?”康子在下面抖如筛糠,低声道:“回,回美人,美人说过,这雨花阁中只有两人,一是忠仆,二是死人。”锦姝眼角勾勒的长长的黑色眼线,淡淡扫过下方,颜态间生出些高贵来:“那你又是第几种人?”
    康子额角已有冷汗冒出,脸色变得煞白:“回美人,奴才知错了,美人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都是奴才一时鬼迷心窍,贪恋柳美人的银子。奴才不是人,还望美人恕罪,饶恕奴才一命吧!奴才以后当牛做马,回报美人。”
    锦姝笑了笑,但凤眸中却是冰冷,犹似这深宫的凉风:“雨花阁内可不能乱了规矩。什么人,本宫都可以接纳,唯独不忠之人本宫不能容忍。”说完用眼角看了看积雪,积雪点点头:“来人呐,把这卖主求荣,贪恋黑财的太监拖去慎行司。”
    锦姝起身,向前两步对着底下所有宫女太监,厉色说道:“雨花阁中,只有两种人,一是忠仆,二是死人。若以后有人敢来犯险,本宫可以保证,绝不会入慎行司这般爽快!”底下众人急忙扑在地上,将首低埋:“奴才(奴婢)牢记娘娘教诲。”
    积雪默在一侧,幽幽看着这位眼前的锦美人,心里哐当一震,似乎如以往有些不同。随即便安静的埋下头,两手放在腹间。
    傍晚时分,四司遣人来。
    只见那公公高声道:“皇上特赐锦美人,朱绘兽耳陶壶一对,青釉刻莲瓣纹碗、瓷胎畫琺瑯花卉盤、累丝金龙饰五对、九凤绕指百花金簪十二支。血瓷琉璃钗五套、八宝大理石圆桌百年紫檀木青花瓷茶杯、文房四宝—沧蓝笑、半掩凤尾蝶图、九赤断肠剑、琉瓷青花玉箫、兰樨碧玺、摩鸠歌罗红宝石、碧玺鸾镯、红玉玛瑙常苏坠、紫玉玛瑙耳环、长寿千丝玉鸾项链………
    赏赐的东西多不胜数,倾动雨花阁上下宫人挪搬。锦姝清绝冰眸里带着有礼笑意,皓齿张合道:“真是劳烦公公大一清早的过来宣旨。”
    四司掌管人物力分配的公公就是眼前这位,号称刀公公的太监。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对锦姝这位新宠恭谨有加。锦姝拂袖唤来积雪:“积雪,去把皇上赏赐的那对朱绘兽耳陶壶送给刀公公。”随即又对着刀公公道:“还请刀公公笑纳。”
    刀公公的头发两鬓已斑白,即便是浅笑也能看见他面容上清晰的岁月纹路:“美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才们应该做的。往后还需美人照应着奴才们呢。”
    又寒暄了几句,突然想起雨花阁内没有掌事的人,积雪和下面几个奴才又太年少,委实不适合掌事。正当刀公公要起步离开雨花阁时,锦姝轻声唤住:“公公且留步。”刀公公恭敬的回身:“美人还有何吩咐?”
    锦姝摸摸手中的戒指说道:“雨花阁内尚未有掌事的,本宫心里倒是有个推荐的人选,不知公公意下如何?”顺手便将手中那枚珐琅纹湖光山色碧玺大戒指放在刀公公手中,那枚戒指放在温和的太阳之下显得碧绿晶莹剔透,金边底座更加深了戒指尊贵华美的质地。刀公公灵活的双眸一转:“不知美人说的是哪位有幸的?”锦姝微微一笑,那绝美俏丽的粉唇似滴着桃花汁:“秀章宫,月眉姑姑是也。”
    刀公公低眉一笑:“回禀美人,月眉是宫里的老人。美人既然想要,奴才定当办得到。”
    月眉是宫里的老人,往日里又有过接触,索性要个不知的人还不如就近原则。况且,月眉的禀性醇和,为人不卑不亢,又在深宫行走多年,正是心里最好的人选。积雪看着刀公公一行离去后,便疑惑问道:“美人,那月眉姑姑这般刁钻于美人,美人为何还让她来雨花阁?”锦姝沉思片刻后道:“此人并非刁难于本宫,还曾帮过本宫呢。她心思沉静,稳重,适合做本宫雨花阁管事儿的姑姑。”
    时正午过稍许,树下虫鸣鸟叫。微风吹入百花读春木窗来,为闷热的内殿带来一丝惬意。月眉一袭青莲色浅灰柳叶浮水纹宫女官服,发髻后束,斜插一支白银底碧色翡翠海棠春步摇。行起路来,步摇微微晃动在侧。背上背着蓝灰色行囊,抬眉看了一眼‘雨花阁’三个大字,平静而入。
    此时锦姝正在雨花阁的偏殿饮茶,月眉入殿便跪下请安:“奴婢月眉参见锦美人,美人金安。”锦姝侧首看见是月眉,便放下手中的白釉篮彩碎冰纹茶杯,温和展颜道:“平身吧。今日上午才向刀公公说道你,没想到几个时辰后便见到你,本宫甚是开怀。”月眉心中同样疑窦横生,为何偏偏是她月眉,难道锦美人还记着仇?
    月眉顺眉,谦恭淡然的立在一旁:“月眉多谢美人。”锦姝看中月眉,安然道;“本宫知晓你疑惑,雨花阁掌事为何是你月眉任职。你也别多想,本宫是因赏识你,且上次红疹事件也多亏月眉的照拂,才令本宫脱得险境。”
    月眉往后退去一步,躬身行礼:“奴婢月眉能得锦美人赏识是月眉修来的福分,美人不计前嫌于月眉,往后月眉定当尽心尽力为美人效劳。美人以前在秀女中间便是不一般的女子,能在美人手底下做事亦是月眉之福分。”锦姝满意的点点头:“这雨花阁也无甚特殊规矩,但仅有一条是必须的,那就是忠诚。除此之外,大家都可随意些罢。”
    月眉往前探了探身子,低声询问道:“美人的意思是说,雨花阁中出现内贼了?”锦姝轻笑:“知我者,月眉。”锦姝心底一惊,此人果真聪慧。
    月眉自然领会后面的意思了,锦姝便接着说:“淑妃前几日大闹雨花阁,想必如今宫中人尽皆知,其由便是因为内奸告密。一月来这雨花阁都相安无事,偏偏是昨日淑妃娘娘才知晓,这不是看着皇上回宫演给皇上看的吗?”
    月眉领悟得极快:“娘娘所言甚是,月眉这就去办。明日清早就给娘娘一个准信儿。”锦姝递了一杯茶给月眉:“不必了,内贼已经清除。尝尝这云中雪翠的味道,甚是清香淡雅,若是你觉着合适便拿些去尝尝。”月眉显得有些不自然,毕竟是君臣关系,可还是从容的接过。
    如今锦姝身边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才。稳重从容,睿智忠诚。
    月眉神情凝重:“美人可知雨花阁以前的故事?”锦姝点首,云鬓间斜插的珠翠百花翡翠簪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意犹未尽的道:“听说过些,不过就是皇上异常厌恶雨花阁之类的流言蜚语。”
    月眉回道:“娘娘所言甚是,虽皇上宠爱娘娘,然毕竟在雨花阁还是发生过一段不堪的往事,月眉是担心皇上会因此心存芥蒂,娘娘还是慎重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在此长住。”
    月眉的话,不由得让人想起当时淑妃安排的宫殿,一位美人的宫殿如何能装潢得像皇妃的宫殿,不是显现得有些刻意吗?还有,轩承胤会心存芥蒂也怕是因为以前与这位娘娘的感情甚好,如此才有得如此豪奢的宫殿内设。如此推断,这宫殿如今的装潢是与当年那位娘娘的一模一样,淑妃如此这般做就是想让轩承胤厌恶自己。
    锦姝沉思片刻后,慎重道:“你说的没错,此事本宫一定尽快想办法。”都说当年那场浩劫之后,宫中再无人敢提及此事,可是没有想到还是有那么些个人知道。这后宫中,是没有秘密的。
    其实只有锦姝自己心里清楚,也没有那般自信。有哪个在宫中根基尚未稳固的妃子敢如此考验帝王的恩宠的?自己是不能拿这份微弱的帝王之爱去赌另一份爱。根本输不起。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搬离雨花阁,可想想也知道,顾占萱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到时候她一定会在轩承胤面前说自己恃宠而骄,任性妄为。这雨花阁是住也不是,不住也不是。这明摆着就是顾占萱计划好了的。
    这雨花阁原名本不是这般小家碧玉的,而是有一个相当华贵的名字,叫做:浮华殿。
    君王,天之子。
    锦姝摸摸自己肩上的箭伤,又一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就一个与自己相交不深的男子,难道就是因为心里的那一点感觉吗?还是,这感觉已经成为自己的信仰。
    想想这后宫沉浮,自己又能傲立于几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是云端争斗百花逐,还是孤苦长门泪流自天明?这不敢想象。
    突然肩膀被人一拍:“又在想些什么呢,朕在你身后好一阵子。”轩承胤静静看着锦姝。锦姝似受了惊猛地回头,想即刻回身把身后之人教训一顿,回见才知道是敬帝大人,顿时收住了口。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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