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一声惊呼从殿外传来，来人像一阵风般卷到倾城身边，飞起一脚重重踢向江信，江信正捂着受伤的头，没有防备被踢了个正着。
    来人正是迟来的霍凌舒，垂下的刘海湿漉漉的贴在脸侧，淋湿的衣衫透着丝丝夜雨的凉气。
    霍凌舒弯腰拉起倾城，看着他脸上清晰地五指印和红肿的嘴唇，英挺脸被心疼和自责扭曲，额上的青筋暴起，一跳一跳的酝酿着欲来的山雨。
    身侧的手剧烈的颤抖，星眸里隐隐透着杀气，摸上腰间的佩剑，猛地朝江信挥去。江信不妨，慌忙侧身躲闪，还是被刺破了衣袖，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众人见势不妙，一齐上前拉住杀气腾腾的霍凌舒，试图夺下他手中的剑：“霍侯爷啊，使不得啊，快放下剑，会出人命的！”
    “你们都给我滚开，我今天一定要了他的命！”霍凌舒出声怒喝，一震手臂，赤红着一双眼，提剑又朝着江信的喉咙刺去。
    “霍凌舒，你不要太放肆！”江信仰头急步后退，锋利的剑身几近擦着脖子划过，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佩剑散发的寒意和杀气，堪堪躲过着致命一剑，他狼狈的站定身体，恨恨得咬牙警告霍凌舒。
    “凌舒，给我住手！”声音不大却透着清寒，凤允扬沉着脸，从侧殿稳步走出，凤眼自一派混乱的大殿扫过，出声道：“今日是本王的生辰，由得你们胡来。”
    “宸王哥哥，这江信实在太可恶，你看看倾城••••••”霍凌舒收回剑，拉过身边的倾城，星眸像是能冒出一团火来。
    凤允扬瞥了倾城一眼，那人竟是意外的冷静，有些木然脸上没有泪痕也没有表情，红肿的唇上有一丝未干的血痕。
    凤允扬墨黑的眼瞳迅速收紧，明明是同江信说好的，可是心底竟是如此的难以接受。
    “江大人，”凤允扬把目光转向江信，语气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即将酝酿出骇浪惊涛。
    “搅乱本王的宴会，欺辱本王的男宠，惹得霍侯爷拔剑相向，这些可以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了。”凤允扬扫了殿上的人一圈，继续出声说。
    “你，宸王爷，你这是要出尔反尔，你忘了答应我的条件了••••••”江信狭长的双目像是冷箭般射向倾城，像是要活吞他一般。
    江信话音一落，凤允扬清楚地看到倾城脸上的血色悄然间尽褪，半掩的羽睫下眸光若有似无，颤抖的双唇似北风里初绽的梅花，还未盛开却已早早凋零••••••
    “废话少说，来人啊，送客！”凤允扬不想再看倾城脸上凄楚的神色，狠声打断江信的话，向四下使了个眼色，几个一直隐在暗处的人将江信拖出殿外。
    原本一场宸王生辰宴会早就不像样子，还差点出了人命，人们早就呆不下去，纷纷借口离开了，直到宽阔的大殿上剩下倾城，凤允扬和霍凌舒三个人。
    “倾城，你没事了吧？”霍凌舒的声音在空阔的大殿上回荡的很远，伸出手想要碰触那人的脸，看到他白纸般的脸色，蓦然心惊，只紧紧地拽上他的衣袖。
    不敢碰他的脸，只怕自己一碰，那人就碎了。
    倾城没有回答，静静的把脸转向凤允扬，哑声问道：“允扬，你答应了他什么？”
    得到的只是凤允扬的敛眉和沉默，一时间整个大殿上安静的只能听见灯烛燃烧的噼啵声，忽然倾城的脸上勾起一笑，眼泪却自眼角落下，衬着一身红衣，笑意偏偏透着痛彻心扉的哀凉。
    凤允扬看着那抹一步步离开自己的红色身影，努力挺直的背透着落寞，像是风一吹，就能折断一般。
    心头就这样瞬间涌上慌乱和刺痛，心底像是有某处坍塌了，这种陌生的感觉叫他有些害怕。想要去追，一张记忆深处的脸和离去的红影在眼前交织纠缠，叫他生生顿住了脚步，一时有些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凤允扬，你会后悔的！”霍凌舒的怒气在耳边炸响，让他恢复了清明，殿外雷鸣电闪还在继续，眼前早已经没有了那抹红色的纤弱背影。
    “呵，后悔，大概吧，要不然，我怎会出现在这••••••”
    原本和江信说好的，倾城来换林卿承，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的，原本以为只要能让林卿承平安，自己是可以为他倾尽所有，何况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替身男宠。
    可是，当那人一身红衣映入自己眼帘的时候，温软的歌声响起的时候，心底的某处弦被拨动了，当江信的手摸上倾城的手背时，自己差点就要掩不住心底的恨意和怒气••••••
    不断地饮下一杯杯酒，说服自己会如此都是因为那人像极了林卿承，可是自己还是改了，改了那个原本的计划。
    走出来制止这场闹剧的一刻，自己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后果，或许是明知道后果还是出来了，还是反悔了……
    倾城走出年霖殿，步入倾盆的大雨中，浇湿的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何其相似，与不久前的噩梦何其相似。
    打落在地上的凄艳蔷薇花瓣，划破夜空的雷鸣电闪，狼狈可悲的自己，那人无情的一句“男宠”••••••这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嘲讽自己那颗妄想的贪婪的可悲的心。
    一个男妓而已，竟痴心妄想起要触摸天空了，何其可笑，何其妄为！
    “倾城••••••”
    是谁在喊？难不成他后悔了，来追自己了？倾城脚下一滞，心底涌上的是无限的期许，竟然再也迈不出一步，小心翼翼的抬起眼，却不是他，一瞬间，心跌入漆黑的谷底……
    “倾城，倾城，你怎么往雨里跑，傻了不成？”霍凌舒压下心中的刺疼，压下舌尖的颤抖，握住他的手。
    “凌舒，是你啊。”
    “倾城，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霍凌舒看着他苍白的脸，在雨中摇摇欲坠，一边柔声哄劝着，一边把他往回廊上拖。
    倾城的看着他，眼睛里却没有他，霍凌舒眼神一暗，心口处痛的厉害。
    “倾城，你看看我，我在这里，就在这里，我对你好，好不好？”霍凌舒看着那双迷茫的眼，里面不见了往日的灵动和清澈，只有一片暗暗的沉寂，将那人紧紧拥进怀里，好似这般就能分担他的痛苦一般，急切的说出一直藏在心头而迟迟没敢说出口的话。
    “对我好？”倾城小声重复，谁？是谁曾温柔的在自己耳边一遍又一边的柔声保证。
    “我会对你好，跟了我，我不会再让你流泪。”
    “倾城，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允扬，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可是真的？”
    “嗯，是真的。”
    ••••••
    “你说过的，要一辈子对我好••••••”倾城瞅着霍凌舒喃喃的道，忽而展颜一笑，从他怀中挣脱出，朝着年殿跑去。
    霍凌舒怔怔的看着倾城跑开的背影，梅香依旧在，只是怀中已经空了，连同那份短暂的体温。
    霍凌舒脸上浮出一抹苦笑，朝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年霖殿，默默道：“倾城，如果你哪天想离开了，放弃了，我会带你走，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