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萧瑟，月色清明。山本刚能够很清楚的看见眼前这人的笑靥，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私自给自己的儿子取了名字！
    而一旁的日向游明见山本刚许久没有答话，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诶？那个……不好听吗？那就换一个吧，山本剑？山本铁？还是……”
    “够了！”山本刚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有些难看，“你怎么会找到这里？你来干什么？”
    明明自己已经退出继承了，他还想怎么样！
    “嘿嘿嘿，冷静一点，阿刚。”日向游明连忙安抚道，“我只是单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过得好不好？呵……
    山本刚不禁嗤笑一声，昔日曾经那般轻看过日向游明的自己，到头来，也不过如此，真是讽刺啊……
    怀起被褥上酣睡的婴孩，山本刚淡然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但是从今一切后，我希望你不要再来了。”
    “这是不可能的！”日向游明大声打断山本刚的话，整个人面对着山本刚，深深地贴地鞠躬道，“时雨苍燕流第七代弟子日向游明，见过时雨苍燕流第八代掌门人。”
    “日向游明，你什么意思！我明明已经退出继承人考核了！而且你才是师傅内定的继承人，不是吗！”山本刚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虽是镇静，但是抬高的音调，还是暴露了他此时不平静的心境。
    “不是！”日向游明抬起头，认真凝视着山本刚的双眼道，“从始至终，就没有内定的继承人。”
    听到这个消息，山本刚整个人猛地一怔，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当初会离开时雨苍燕流是因为老三的话，你以为我是师傅内定的人选，其实却不是这样的。”日向游明直起身子，盘坐在山本刚的面前，“当初我迫于很多原因不好和你解释。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切了。继承人的考核现在才刚刚结束。”
    刚刚结束……山本感觉一切开始脱离自己的想象了，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场继承人的考验时间是22年。”日向游明道。
    “开什么玩笑！”山本刚将儿子放在一边，抓住日向游明的肩膀摇晃着，大声道，“你到底知道什么！全部都告诉我！”
    “阿刚，当初继承人考核开始的时候，你多少岁？”
    “二十。”
    “你还记不记得师傅他什么时候才继承时雨苍燕流的？”
    问题一出，山本脑海里立马回想起了年轻时师傅说过的话，心下一凉，暗自也有了些猜测，却不敢相信。
    “阿刚，正如你想的那般。师傅是在40岁那年才从第六代手中接任了时雨苍燕流，如果说真的是以那场考试来决定继承的话，当时参赛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24岁。”日向游明虚叹口气，“还太年轻了。”
    山本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难道说这么多年的一切，都是那场考核的一部分吗？”
    日向游明点点头，轻声道：“没错，你们还太年轻了，师傅觉得你们的阅历还不够。其实除了你之外，其他的人师傅都想方法让他们到各处去磨练。而你们的一切举动与成长都将决定你们是否有资格继承时雨苍燕流，而这场考验最后的结果，真正有资格继承时雨苍燕流的人，就是你————山本刚。”
    听到这个消息，本来就惊讶的山本刚，现在更是震惊了。
    “这怎么可能！”明明现在的自己如此落魄！
    “阿刚，这就是事实。”日向游明沉声道，“前些年日本战乱繁多，大部分的竞选人都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难道说三师兄也……”
    “他已经身死他乡了。”
    “那师傅呢？”
    “师傅他……早些年也病逝了……”
    听到这消息，山本刚浑身一僵，瞬间陷入了沉默。
    “所以现在有能力继承时雨苍燕流的人只剩下你了。”日向游明轻声道。
    “不，师兄！时雨苍燕流还有你！”山本刚现在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事实，但是他发自内心的感觉自己没有资格继承时雨苍燕流！
    “阿刚，你也是知道我的，不说心性，剑法可是会丢时雨苍燕流的脸面的……”
    “但是我又有什么资格继承时雨苍燕流！”山本刚突然大声打断了日向游明的话，他的手紧紧地揪住被子，沉稳的声音中带着急促：“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才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我只不过是一个因为冲动就离开时雨苍燕流的弟子！只不过就是一个从战场逃跑，侥幸活下来未亡人！只不过是因为自身的不冷静和懦弱就……唔！”
    山本刚惊讶地望着日向游明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并且有些诧异地发现日向游明的脸上带着不常见的郑重，即使是满脸的胡渣也掩饰不住这份认真。
    “阿刚，你的事我全都知道。你从军，立下战功，离开队伍，恋爱，结婚，生子，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日向游明放下自己的手，抓住山本刚的肩膀，“所以我才知道，才能了解到你的内心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山本刚怔怔地望着日向游明，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是什么……这种东西他自己都没有想过……
    “你因为觉得考核不公正，选择了离开时雨苍燕流；因为觉着战争不人道，就选择了退出战场。其实你的内心真正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复仇，不是吗！”日向游明有些激动地说道，“你想要的只是一把剑而已！一把可以证明自己所有努力的剑！一把可以让自己在这战乱的时代，豪情四纵的剑！”
    “师兄……”
    “不要叫我师兄！比起做你的师兄，我更希望你能把我看成朋友。”日向游明在山本刚的面前站了起来，他的身影投在了山本刚的身上，伸出了自己的手，“一起回去吧，阿刚。回时雨苍燕流。”
    “……”山本刚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这还是自己印象中的日向游明吗？那个自己曾经觉得一无是处的师兄，那个曾经深深让自己讨厌，不，那大概也是自己的嫉妒吧……
    嫉妒他可以那样自然地得到师傅的照顾……
    嫉妒他可以毫无顾虑，毫无负担地活着……
    山本刚莫名地有些讨厌原来的自己，也莫名地觉得其实师兄，不，日向游明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地那般肤浅，最起码，他说的那些都是自己最想要，却又得不到的东西……
    想到这，山本刚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握住日向游明的双手，而是抱起旁边儿子，而此时他的儿子已经醒了，可能是被刚才的谈话声给惊醒的吧。
    那双眼睛乌溜溜地四处打量，是不是还会发出一两声傻傻的笑声呓语。山本刚的眼中闪过一丝暖色，这个笑容跟他妈妈真像，还有这鼻子和嘴巴。
    千代，你安心地走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长大的……
    山本刚嘴角微微打起精神，望向一直等着自己的答复的日向游明轻声道：“谢谢你，游明。但是，我不行。”
    月色恬淡，却泛着清冷的幽光，
    寂静的两人相互对望，各自也明白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彼此的情谊，而是一座名为“过往”的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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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个月里，山本刚倾尽家中的大部分积蓄，在东京开了家不大的寿司店，生意虽不说兴旺，却也是有些微利，可以养家糊口了。
    正切着金枪鱼片的山本刚，有些暗自庆幸以前还好有跟千代学过寿司料理，要是只靠靠去码头背货赚钱，一定撑不下来。
    “嘎吱。”
    听见店门被拉开的声音，山本刚立刻笑容满面的说道：“哟，欢迎光临。”
    “嘿嘿嘿，阿刚，你的服务态度还真是一流啊。”门外的人笑道。
    山本刚淡笑道：“你这个家伙不是说上午还要和他们上早课吗？怎么又跑来偷懒了。”
    “切，那些臭小子，明明就那么简单的几招到现在还练不会，我懒得管了，罚他们自己练习1000遍。”日向游明显然对这里很是熟悉，径直就走到了山本面前的桌台边坐下，道：“今天我要三文鱼寿司。”
    “好，好。”山本刚有些无奈地看着日向游明。
    这几个月来，日向游明一直很照顾自己的生意。每天总要来几次，点上写昂贵的料理。
    山本刚其实是知道的，日向游明一直没有放弃劝他回去的打算，但是，自己却放不下那些过往，而在回忆那些过往的时候，自己也找到了一个好借口。
    那就是时雨苍燕流第八型。
    师傅当初说过通过考核的人，就能够学到时雨苍燕流的最后一型。但是自己却离开了。连自家剑法都没有学全的人，怎么够资格做继承人。
    他一开始以为这个理由一出，日向游明可能会提出教授剑法的事情，毕竟他一直没有离开时雨苍燕流，师傅又已经去世了，第八型不可能没有人继承者，而自己到时候只要想办法拒绝躲开训练就好了。但是他却发现可能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理由，让游明当时有些欲言又止，很是纠结。
    嘛，反正结果和自己想的一样就好了。那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有平静的生活，有值得谈心的朋友。
    对，现在山本刚是真的把日向游明当知己朋友了。不光因为当初他宽慰自己说到心坎里的那些话，也因为他抛开曾经的偏见后，发现日向游明确实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他的外表虽然不净，但内心却是很明净的。不是那种将一切看淡的明了，而是能将一切看透的明白，能够设身处地地想到他人的境地，宽慰别人的过错。但是却不是不明事理地原谅，赏罚分明地坐着一切决定。
    这种感觉与山本刚向往的大义颇为相似。随着相处的时间增长，投机的两人自然是相处得越来越好了。
    “喂，阿刚，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日向游明喝着清酒，喃喃道：“我可是把他们的基础打好，等着你回来调教呢。”
    “你啊。”山本刚有些无奈地说道，“都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有学全时雨苍燕流啊。”
    “其实早就学完了，只是第八型有点特殊而已……”日向游明一个人小声嘟囔道
    “恩？你刚才说什么？”山本刚没有听清问道。
    “不，没什么。”日向游明放下手中的酒杯，淡笑道：“话说，那柄竹刀可还用得习惯？”
    “啊，挺顺手的。”
    竹刀，是日向游明在自己店子开张那天送来的，说什么可以平时无事用来练练剑法，这家伙，难道以为时雨苍燕流第八型自己还真能够悟出来吗？
    想到这，山本刚觉得是又气又好笑。
    “嘿嘿嘿，其实那把竹刀可是很锋利的哦。”日向游明有些醉醺醺得说道。
    “好，好。”山本刚全党他是喝醉了，其实那把竹刀自己倒是有好好的收着，就是没用过。
    “还有阿武那小家伙也要好好收着，你是不知道，嗝。那天我来你家的时候，嗝，那小家伙可是饿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嗝，幸好你邻居人还不错，嗝，不然我一个大老爷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弄，嗝，嗝，嗝。”日向游明不自主地打着醉嗝说着胡话的样子，让山本刚觉得很是好笑。
    “游明，你还是先去里面休息一下吧。”山本刚建议道。
    “不要。我……。我没醉，嗝，嗝。”
    “哈哈，这样还说没醉，你骗谁呢！”山本刚说着，停下了手中的活，把日向游明的手搭在肩上，就往里屋走。也不管日向游明的胡言乱语，径直就把他丢在了床上，自己有下楼去工作了。
    等到山本刚忙完了工作，再来看他时，却发现他早已离开了。
    “真是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啊。”山本刚无奈地摸摸自己的头，然后望向了一旁正满地爬地欢快的儿子山本武，哈哈一笑，就抱着自家的儿子逗弄了起来。
    一如往常的一日，平平淡淡，清清静静。如果下半辈子能够就这样渡过，山本刚也已经满足了。
    然而，世事无常，谁也不会知道一夜可以发生多大的变化。
    就像在这漆黑的夜里，明明都期待着黎明的到来，有些人却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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