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期肺癌。
    医院空旷的走廊上，见惯了生死的医生默然走光，顾殊低下头，平静地注视着手中报告单上几乎判了他死刑的四个不大的字。今天的阳光好刺眼啊。顾殊抬手挡住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光线穿过指缝洒在他的脸上，顾殊不由地眯了眯眼。
    也好，就当这一回消失地彻底点。
    顾殊把报告单揉成一团，准确地抛进身后的垃圾桶。
    ……
    家中，餐桌旁，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顾殊看了几分钟，终究没去打搅，默默回到自己房间。随着连接外界的木门关上，仿佛一路支撑他回到家的力量骤然被抽去，顾殊无力地靠在门上，任由自己缓缓滑落，任由泪水决堤而下，却依旧小心翼翼，不敢发出过大的呜咽声。
    即使没人需要我，即使我没有一点用处，我也好想活下去……好想好想……
    记得七岁那年，他和几个男生一起被老师叫去收拾体育器材，同行的几个孩子做完自己的一份活，早早离开器材室。老师误以为人都走光了，利落地将门锁上。顾殊慌了，冲上去使劲拍打门，可是没人应他。
    十分钟过去，他虽然害怕，但并不恐惧，因为放学的时间到了，老师列队时看不见他说不定会来找一找。
    一个小时过去，他虽然恐惧，但并不绝望，因为早就过了放学的时间，按平时，他应该到家了，父母没见到他说不定会来学校。
    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等到他对黑暗的惧怕变成仿若跗骨之蛆的战栗，也没有人发现他的消失……直到下午的体育课，老师才把已经陷入昏迷的他抱出来。
    ……
    顾殊是被冻醒的。他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就蜷缩在门边的地板上，下意识看向窗外，明月高高挂在枝头，远处的不夜城贪婪地汲取着人们的青春。
    虽然知道一定会这样，但还是不怎么好受。顾殊把外套脱下折叠好放在床边，躺在床上数天花板的格子。果然，没去吃晚饭，也没人发现啊。
    五岁，一家人散步，哥哥小皇帝似的被两个大人围在中间，他寂寞地跟在后面。
    九岁，哥哥的生日会，父母忙着接客，哥哥享受亲朋好友们接连不断的祝福，他在无人的角落里孤单地吃蛋糕。
    十三岁，哥哥奥数竞赛获得一等奖，父亲骄傲地摸了摸他的头，母亲乐呵呵地张罗一桌子好菜。顾殊把手中作文竞赛三等奖的奖状撕得粉碎，丢进垃圾桶里，和变质的饭菜混在一起。
    ……
    眼角忽而一片冰凉，顾殊毫不在意地伸手抹去，真没用，又哭了。一直……一直在这个家里像一个局外人。如果就这么消失了，会不会有人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