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又进崇缘居,断弦为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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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不久他们就走到了街上。
八街九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声鼎沸。
最让纳兰颐棠兴奋的自是那些民间小吃了,他像放出来撒欢的小麋鹿一般,兴冲冲的跑到吃的摊位上,一路随手拿了边看边吃,一路皆是如此,这可害苦了两个人。
最后白竹影和于葵两人只好分工,于葵在后面付钱,白竹影则紧紧跟着他。
白竹影见他没像没吃过东西似的,便问:“殿下,这真有那么好吃吗?”
纳兰颐棠拿着手里的蓬糕,咬了一口:“自然好吃,我已经有好久吃过这么好吃的。”
白竹影心想就算是有那么好吃,也别吃得像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纳兰颐棠颇有感触的说:“我第一次出来是和爹娘一起来的,我记得娘一看到这种糕点眼睛就通红,父亲就在我们后面帮我们每样都买了一大包。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
“殿下……”
他刚一说话,纳兰颐棠就拿着一个蓬糕堵住了他的嘴。
“叫我大哥,你吃啊,很好吃的!”
白竹影只有用手拿着,咬了一口,默然无语。他也记得四季花开的宛陵,每月十五的时候,爹娘都会带自己上街,走到每一个摊位,爹娘都会帮自己买那些吃食。
“走啊,一起吧。”纳兰颐棠拉住他的手说。
“嗯!”
其实不仅是那些好吃的,也不仅是能够诱发人食欲的氛围,而是,那份珍藏于记忆中的那份甜蜜和美好,能够培育往后生活中的愿望与期许。借予逝者的爱,光亮着脚下行走的每一处旅程里的黑暗。
有了白竹影在前面陪护着殿下,于葵才感觉安心了些。
看着他走在人群中绽放着笑颜,吃着坊间的东西也能发出极大的满足,连带着他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眼前那个身影是高贵的,也是天真纯洁的,就好像未经雕镂加工的的玉石,虽然没后天的打磨加工,粗糙而又朴洁,但莹润的光芒却似有热度一般温暖着旁人的心窝。
这种美,不知道能够存在多久,但能够有资格站在身边守护着,便是莫大的馈赠了吧。
“唔。”纳兰颐棠突然把一个包子塞进了他嘴里。
“赶紧把他吃了,这个羊肉馅的包子很好吃呢。”纳兰颐棠的脸上现出满足的喟叹。
于葵那沉毅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但他还是把吃了下去,温软喷香劲辣!
看他吃了下去,纳兰颐棠的脸上笑意更深了:“好吃吧?”
于葵的脸上开始爆红,嘴里像是有团火在扑哧扑哧烧着。他的手指紧握着,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哈哈哈哈……”纳兰颐棠喜笑颜开。
在那头付完钱的白竹影跑了过来,看到于葵的唇绯红且哆嗦着,暗憋住笑意,赶紧带了两位进了一间酒楼。
一进店门,白竹影便说:“小二,上茶!”
小二赶紧提了水壶跟着上了二楼靠边的位子。
“赶紧沏茶!”白竹影说完便四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才知道是先前自己常来的那家酒楼。
于葵没有做出很失礼的动作,他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喝着,只是那壶茶水被他喝了一大半才罢休。
白竹影也不禁佩服他的忍耐力。
“三位客官要吃点什么?”小二又提了壶茶说道。
纳兰颐棠戏谑道:“给我上一道麻婆豆腐。”
白竹影听完,嘴角微微扬起。
于葵嘴巴颤抖着说:“主子爷别再戏弄我了,我们中间可没人吃辣的。”他的身影极其嘶哑,嗓子里冒着火。
纳兰颐棠又说道:“酱香肘子,红糟排骨,锅贴鱼片,玉带虾仁,红扒鱼翅,荷叶粉蒸肉,板栗炖鸡,干煸冬笋,莼菜汤。”
白竹影:“主子你也点太多了吧。”
“哪有?”纳兰颐棠低下头凑过来耳语道:“你可不能拂了我的面子,我昨晚好不容易才记住这些菜名儿的,我还带了银子呢。”
白竹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小二,赶紧上菜吧。爷我可等着呢!”
小二赶紧喜笑颜开的弯了弯腰退了下去。
待小二走后,纳兰颐棠手拍了下桌子,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是我第一次请客,你们谁都别和我抢啊。”
白竹影和于葵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菜的时间格外的漫长。
纳兰颐棠的眼睛乌溜溜转着打量着人,眼里满是欣喜和好奇。而于葵一个劲咕隆的喝水,一副虚脱的样子。
白竹影则看着窗外熙攘人群。
他看到人群中一个白衣人手拿着一块一色包裹着的东西走过来,据那形状看,应该是把古琴。
突然那人仰起来头,一张俊逸的脸露了出来。
是他!白竹影眉头紧蹙,握紧了手中的剑。
那人没有看到他,继续向前走着。
他转过了视线。既然没有碰面,就没有惹麻烦的必要了。
陆续上了五道菜,纳兰颐棠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便道:“这味道真好!”
那小二一听,逐笑颜开,拍着胸脯说道:“公子,不是小的吹牛,这十里八街谁不知道我们[崇缘居]啊,虽然咱这酒楼看起来朴素简陋了些,但咱这酒楼里的酒菜,不是我自夸,就算当今皇上来了也要赞不绝口,绝对是晔华城绝品佳肴!”
他话说得大声,满座的客人听了都捧场地大笑起来。
“说得真真的似的。那你什么时候把皇上请过来?让我们也见见龙颜。”一个人说道。
小二调侃道:“那简单,明天我就叫我们掌柜的给皇上呈一份请柬。”
“那你是打算给皇上鸿雁传书?还是自己装上翅膀飞进皇宫?”
“我让我九泉之下的娘老子托梦给皇上不成吗?”小二拿自己打趣道。
宾客间哄笑一堂。
“各位客官可别笑啊。我说的是实话,咱酒楼的菜真是不错。大家伙尝过就知道了。公子,您说呢?”那小二把话题一下子拉到纳兰颐棠的身上。
于葵不禁皱了眉,警惕起来。
纳兰颐棠非常给面子,站起来也大声说道:“这确实是算的上是美味佳肴了,以后大家常来!每来一次叫小二免费赠送各位一道菜!”
话语间颇有拉皮客的风范。
座上宾客纷纷哄笑地叫小二赠送一道菜上来。
小二苦着脸说:“公子你不是害小人呢吗?这一道菜的菜价能让我娶上半个媳妇儿了。”
纳兰颐棠笑着说:“我这不是帮你揽生意呢吗?往后有那么多人来崇缘居,你老板还不给你涨工钱啊?”
小二只得做苦笑。
“小五,你又在这里和客人嚷嚷着什么呢。”楼梯上一个人青年男子走上来说道。
他看到了坐在窗口边的白竹影,向他微微一笑作揖。
白竹影朝他点了点头,便侧着头听纳兰颐棠说话。
“老板,我这是在和各位公子爷聊天儿呢。”他转眼见到老板后面跟了一个人上来,笑着说:“公子,您好长时间没来了吧?您这拿的是琴吗?”
那人也道:“是有好阵子没来了,小五这嘴,可是越来越会说了。”
小五笑呵呵地依照他的习惯给他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白竹影低头听纳兰颐棠在说于葵的坏话,待他抬起头的头正想讥笑于葵的时候,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张脸,那张俊逸的脸的主人,正朝他笑着。
他怒目而对,脸上一片郁然。
“你认识他?”纳兰颐棠疑惑着问道。
“不是,我和他动过手。”白竹影淡淡的说。
纳兰颐棠了然于胸的点了点头。他可是还记得杀红了眼的白竹影脸上那抹冰潭般的寒气。
纳兰颐棠一把握住他的手说:“今天不要和他动手,陪我好好吃饭。”
“放心吧,我不会不顾殿下的安危。今天绝对不和他动手。”
纳兰颐棠一听,心里很高兴。
于葵听到他二人说的,便也反过身去看,他脸上满是讶异,旋即又明白似的摇了摇头。
“几位,我稍稍叨扰一下,不知可否?”
白竹影不想惹麻烦,可是麻烦却自己送上了门。
于葵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干什么?”
白衣男子看向白竹影,便说:“白公子,之前都是在下的不是,今日想请求得公子的谅解。”
纳兰颐棠轻声地问道:“他干什么了?”
“他夺我的宝剑。”白竹影倒也不隐瞒,说道。
纳兰颐棠摇了摇头,眼前这个看起来文雅俊秀的男子,行为却这么龌龊。对着他鄙夷冷笑的哼了一声。
白竹影面无表情,冷声:“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白衣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是那位梁为岐公子告诉我的。”
经他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当初在茶馆里挨打,和他那张嘴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白竹影斜睨他一眼,“你想要我原谅你?”
那人笑道:“想得公子的谅解!”
“那我想听断弦之音,你可否割爱!”
白衣男子不说话了。
于葵端着茶杯冷笑着喝了一口。
纳兰颐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他。
他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古琴。
黑帕已掀去。
这是一把伏羲氏古琴。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腰身有流水断纹,鹿角霜灰胎现于断纹之上。
纳兰颐棠在心里惊叹着,这真是一把好琴。不过可惜了。
白衣男子把古琴放在桌子上,笑着说道:“公子可听好了。”说着,右手齐聚着力气,往琴弦上轻轻一划。
噌咚!浑厚古朴的琴音附和着如衣帛断裂的尖锐声音而响,音尾劲长!
酒楼满座颇为安静,这是一把绝佳宝琴的声音。
白竹影皱了皱眉,脸上一片淡然。
男子又开始施力,如刀刃一般,又一根琴弦触音而断。
满座间有人开始发出惋惜的声音,对那把绝世宝琴唏嘘不已。
噌咚!又有一根琴弦应声而断。
纳兰颐棠也震惊了,如果再这么下去,这把琴还真是废了。
白衣男子凝聚着力量,手就要划下去,却被于葵一把扣住。
“阁下这是做什么?”
于葵看了看苍白脸色的白竹影,便说:“你二人之事与这古琴无关,却偏叫这古琴来受这份罪,你们是欺负它不会说话吗?”
白竹影听了脸上也难隐惋惜。便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了,两不相欠!”
那男子笑道:“那就谢白公子了。我现在要去清风原修补古琴,不知公子可愿同去?”
纳兰颐棠推着他的手:“你那枚青玉箫不是裂了吗。你和他一同去吧。”
白竹影决绝道:“不用了。谢阁下好意。”
那人告辞道:“后会有期!”
待人走后,纳兰颐棠就问他:“你为什么不去呢?”
“我是不愿和他同去,但最重要的是,有些东西就算是裂了,也是最珍贵的。”
纳兰颐棠明白似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