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7章 李代桃僵(狸猫代过,孔雀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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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直接告诉你,这件事很严重!」系主任顿了顿,屋外人可以想见大叔的表情,「你俩要做好心理准备。周一校方开会商讨,到时会告诉你们决定。」
「好。很抱歉扰了您周末的清净。」语气却听不出丝毫歉意。
子千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已成了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便不该让自己的藤蔓攀爬上一所早已朽败的房子。
可他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屋里的人一个个走出来。
先是他。
然后是她。
最后是中年主任。
落在身上的目光,便如同不小心洒落在劣质桌布上的油墨,色彩变换得近乎尖锐。
先是讶异,到清冷,到幽邃。
然后是忧伤,转而愤恨,直至绝望。
最后是不屑,鄙夷,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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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事事的下午。
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窗外的阳光,也安安静静地探进丝丝缕缕,温暖明亮。走廊上,约去dota的男生,肆无忌惮地一路喧嚣,笑声散落在尘埃之上,明媚如春阳。
过于平静的天气是令人惶惑的。毋宁任那薄薄的纯白,延展于无尽的空间,蕴藉出遥远的懵茫。迷离,胜于清朗;肃杀,胜于明媚。
「安大老爷知道了不得两尸三命!」
安书墨会很麻烦。
孟宇……
子千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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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行人拖出长长的影,曳在冷清的水泥道上。灌木黄了又枯,匍匐于雪松身旁。初春的盛华区,更显寥落。
子千一下计程车便拼命地跑,心中刮满山雨欲来的风。料峭的春寒打在脸上,成了巨鲸身上的一挠。
终于到了有过一宿之缘的房子外。大门紧闭,沉闷得仿佛门内静无一物,反而加剧了隐埋的怒气。
顾不得喘气,子千慌忙摁铃。
开门的,是尧老师,一脸不及掩饰的惊惶色彩。
「子千……」语气似高到极致的秋千刺破空气,下一刻即是坠落。
「尧老师,孟宇呢?」子千大喊。
「他……」尧老师抓着门,神情痛楚。
「伯父要惩罚他,对吗?」一定是的。
门内的人沉默了好久,愣愣地看着他。子千在她眼中看到了水光。
「尧老师!」顾不了其他了。
「子千……」老师蹲下去,捂住了眼,「救救他……」
子千猛地冲了进去,拼命寻觅怒气的源头。
阿南缩着头站在一角,一见子千,便紧张地望向书房。门未关严,漏出数指宽的缝,好像有谁用力关解着锁的门却被弹了回来。如昼的灯光顺着间隙泄了出来,在地面拉下刺目的白。
子千疾走过去,越来越快。耳畔有空气被刺破特有的声音细细划过。第一次痛恨这么大的大厅,怎么走,都走不完。
好不容易抵达,子千停了下来。
前方是未知的深渊。往前,也许一步走错,就再也不能回头,甚至失去所有。
犹疑仅有一秒。子千用力地推开了门。
瞬间,眼前亮如白昼。子千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漆黑的马鞭,一头紧握在一只关节发白的大手中,另一头随着手的挥动,起起落落,与鲜血共舞。马鞭下,袒露的后背早被血红湮没,只随着鞭的起落,微微起伏。
鞭起割裂空气,刺痛人的耳膜;鞭落啃噬骨血,却撕碎人的心。
「不要!」
挥鞭的人连有人闯入都未曾理会,只是毫无意识地猛推开欲夺鞭子的人。
「不要啊!伯父!求您了!」子千又扑过去。
持鞭者猛地拽住来人的衣襟,双眼发红,满脸戾气。
「滚!不然连你一起抽!」立刻又以更大的力推开,扬起了鞭子。
子千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大脑几近失控,只听到一个声音贯彻耳际。
「是我做的!是我做的,伯父!是孟宇替我认了!」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
孟父脸上的暴戾慢慢消失,眼神也渐渐清明。
「你说,是你做的?」语气极尽揶揄,不掩疑虑。
「是,是我!孟宇是我的朋友,为了帮我,所以赶在我之前替我认了!伯父,」子千清醒过来,稳稳走近孟父,「请您不要为难孟宇,要打要罚,冲着我来!」
孟父见眼前的人站定了,即以拷问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双眼,澄澈,明亮,坚定,有力,看不出丝毫的畏惧。
对视不过片刻。孟父扔下鞭子,狠狠地扫了躺在地上的人一眼,又转向子千:「这话倒是耳熟。」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暴君似是进了卧室,不一会儿,再无动静。
子千忙奔向地上的人,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
「孟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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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以为,这样做我会感激你。要是刚才有力气说话……」
「要是刚才有力气说话,你就应该极力否认。」
看着趴在床上,背上满是纱布,还冷言冷语的人,子千满目温柔。
「伯父的脾气你比我清楚,如果强硬顶撞,只会让自己伤得更重。」
见趴着的人没再说话,正要继续,房门被推开了。
「子千。」
「尧老师。」
「孟宇爸爸想找你聊聊。」很委婉。会“聊”什么,谁都清楚。
「好。」子千起身,回头看了孟宇一眼,极尽心中的各种情愫,因为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眼底的情绪。
「伯父。」子千垂手站着,眼中仍是毫无惧色。
「莘子千,我们做一个交易。」陈述语气,毫无商量之意。
子千不语。
孟父转过身来,看着那双眼睛,微微别开头,一字一句地道:「今天这事,学校通知了我,认定是孟宇做的,大家也都这样相信。即使否认,也不过是为孟家再添一场风波,顺便为你宣判死刑——我知道你没有背景,退学只会葬送你的前途。而迄今为止,你是唯一让我欣赏的孩子,灭了你,我舍不得。所以,我可以答应你,这事儿,孟宇替你认了,从此以后,你还是清白的。不过,」
言及此,又深深地看了子千一眼,似是看着一纸刚刚出土,历时千载的书卷。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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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子千,我的咖啡呢?」
「怎么还不把报表给我?莘子千,莘子千!」
「莘子千同学,你没吃错药吧?我要的是麻辣鸡腿堡,不是芝士汉堡!Oh……Shit!」
「那个——一脸傻逼的那个——对,就是你!把这些拿去处理了,快去!」
「动作快点儿!这人怎么做事的!」
「眼下金融危机可还没过去。」
……
满头大汗的子千,从一个办公桌跑到另一个办公桌,从一个快餐店奔到另一个快餐店,感觉,快休克了。可是,不得不强撑着。
奶茶,咖啡,汉堡,盒饭……报表,文案,策划书……
这些,现在几乎成了自己每天必须完成的工作以外的所有。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奋斗了四年,装着满脑子的公关策略和经营理念,怀着满腔的雄心壮志和憧憬希望,敲开了自己的事业大门。一直知道,理想总是比现实丰满,所以,从未产生过一蹴而就的贪念。只是想凭着自己的努力,开拓出自己的路,让事业渐渐步上正轨,然后,给予母亲一个幸福的晚年。
多么简单,多么美好。
一个月前,毕业之初。凭着之前在类似部门的实习经验,以及出色的面试成绩,终于进了某物流企业在本地分公司的公关部。给自己承诺好的世界,好像就在脚下了。
然而,梦中和梦醒,不过一月之差。
下班后,拖着几近散架的身体,挤上公交,回到在公司所在外城区划片租的公寓。公寓很简陋,仅仅满足第二层次的需求而已。不过,不计为前途渺茫而感伤的时刻,子千大多是开心的——只要想到母亲,想到大学那帮子人。
除了想到那个人。
不知他过得怎么样,子千还是会想。
有时,回到家很累了,浑身酸痛,肚子空空,望着角落里那个黑盒子,想起它被母亲强行塞进搬家公司的车的情景,子千会默默地笑起来。
有时,周末醒来,质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望着床头那张色彩鲜亮的照片,想起典礼上一帮子人不停抹泪不停大笑的傻样,子千会默默地笑起来。
有时,从一个店奔到另一个店,大街的喧嚣充盈耳际,翻江倒海般愤懑,忽的想起那个雪天,那个寒夜,那句喜欢,那次救赎,子千也会默默地笑起来。
一切,遥远得恍如隔世,然而又清晰得如在眼前。
又熬过了一天,临走时被塞了厚厚一摞报表。
「明天早上给我。」副部眼皮没眨一下,毫无情绪地扔给子千。
这算加班吗?可是没有加班费。
拖着发沉的腿走到公交站,一如既往。形形色色的人,来了又走了,有悲有喜,却无声无色,像是上世纪20年代旧上海播放的默片。
跟那件事之后的无数个日子,是多么相似。独自一人走在无边无际的大漠中,孑然一身,期待着绿洲,期待着尽头,希望那不是白日做梦,亦不是海市蜃楼。
心痛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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