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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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南苍月进来便惊呆的苏笑离只是愣愣的看着她,完全没注意龙清的动作,也忽视了南苍悠的状况。苏笑离脑中那在奈何桥边几欲模糊的身影瞬间清晰,僵硬的唇瓣几许碰合,吐出一个千年不曾唤出的名字,“。。。。明。。。。忧。。。。。。。”
他的声音太轻,太柔,太过小心翼翼,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他唤的是“悠!”
“悠。。。。你怎么了。。。。苏笑离。。。。。你到底怎么医治的。。。。”龙清瞧着南苍悠唇边的血越来越多,不免心疼,对着尚不知在想什么的苏笑离没有好话。
“。。。。。苏先生。。。。。。”南苍月望着眼前的男人,那一刻自他身上传来的悲令她忍不住动容。
苏笑离垂眉,没有应声,身上那抹悲哀之意越发的浓烈。仍由未束的腰带散落一旁,他转身,双指搭上南苍悠的腕脉。
即使目不能视,南苍悠听得清楚,他明确的感受到师兄身体那一瞬的僵硬,还有那一声压抑的轻唤,忧,而非悠,因为所有人都忽略了前面的一个字,明忧。明忧,是个女子的名字吧!是师兄心爱之人的名字吗?为什么?心好痛!明明是没有心跳的人,也会心痛吗?师兄,你在颤抖吗?那搭在腕上的手指如今正在颤抖吗?
“苏先生,悠怎么样了?”南苍月看着弟弟毫无血色的脸庞,心疼不已。
苏先生!苏笑离的身躯狠狠的一颤,却没有回答南苍月的问题,“福气,将方才我让你煎的药端一碗过来。”
福气不敢耽误,急急地应了一声,“是!”就跑去端药了。幸好平时药房里的药时刻准备着。
苏笑离伸手接过也不多话,直接仰头一口,对着南苍悠紧闭的唇齿问了上去,以舌尖撬开贝齿,将药液度了过去,溢出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唇瓣,有着熟悉的香味萦绕口腔,不似一般血液的苦涩腥气,反倒带了一抹清香,苏笑离有些不解,这种香味。。。。似曾相识。。。。待的一碗药尽数灌了进去,南苍悠方才沉沉的睡去,面色也恢复平日的苍白,呼吸近趋平缓。
“福气,将门窗闭严,火盆烧着,将棉被与公子盖严,等出过一身汗,再服侍他泡过一遍药浴后才可穿衣。切记,不可受风。”将未穿好的衣物尽数整理好,苏笑离吩咐着,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一眼旁边的龙三王爷与南苍月。语气较之平常更多了几分冰冷。正前行几布,复又记起一事,苏笑离回首,那一刹那,整个人却如雷击般呆滞原地。即便见到了与明忧长得一模一样的南苍月的时候,苏笑离也不曾如此震惊。然而,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却让他没来由的倒吸一口气,心脏瞬间收缩,额上滴下了冷汗,尤其是看到那人的目光凝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时,苏笑离连呼吸都急促了,手脚冰冷,几世未曾惧怕过的,这一刻,害怕了,紧握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苏先生,怎么了?”注意到苏笑离异样的福气疑问,见到后者只是盯着南苍月,单纯的以为苏笑离不认识南苍月而好奇呢,便笑道,“这是我们二小姐,当今太子妃。”
苏笑离的反应,南苍月和龙清自然也发现了,南苍月能够感觉到,苏笑离看的,似乎不是她,而是,她的身旁。南苍月扭头看了看身旁,空无一人,并无不同啊!难道?顺着苏笑离的目光望去,南苍月发现,在哪角度,看到的是,她的弟弟—悠!
注意到众人都在看他,苏笑离摇了摇头,“没事!”目光却不曾离开过南苍月身旁。难道,他们看不到她!
南苍月身旁,一名白衣白发的女子静静地站着,微微垂着头,似乎察觉到苏笑离的目光,女子抬起头,那冷若冰霜的目光令后者的心顿时猛跳了一下。
深深的看了一眼南苍月,苏笑离转身离去了。那一瞬间的背影竟是那般的凄凉,一向挺拔坚定的身躯此刻却显出几分萧索的苦涩意味。究竟是什么,让这个男人的双眸中露出如此伤感与恐慌!
曾经相爱的恋人如今也只不过沦为相见不识的陌路人,飞奔于各自的空城之中。
一路回了房间,立于窗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雪香气,这种香味,苏笑离并不陌生,黄泉中见萧紫影第一面时,那弥漫的便是此类香味。原来是她身上的,“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何他从未发觉。
“一直在!”萧紫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板冷淡。
苏笑离顿觉额上青筋浮现,面色有些难看。即使冷清如他,在得知自己无论何时,做任何事情都暴露在一双眼睛之下,甚至沐浴出恭之时也是如此,怕是换了寻常人早就怒火中烧了,苏笑离到底是经历几世的人,又在那奈何桥边苦等千年,性子更为坚韧。如今的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他了。
不是叱咤一方的霸主——妖帝苏笑离,没有通天的修为,没有传世之宝轮回镜,更没有神兵利器——鬼刃穿云剑。只是,有又能如何!今时不同往日。曾经刻骨的伤痕如今已变成年轮盘桓;曾经天真的眼神如今要如何记认,曾经生动的嘴唇如今也发不出疑问;淬血锋刀鬼刃的也会破不开这乱世混沌。曾经不变的安稳都枯萎于沙尘,转世之后看到她幸福,那水润朱唇不必在吻过鲜花露水后吻上冰冷的刃,这算不算另一种意义的美梦成真呢!
北郡南山之巅,一位老人站于窗前,望着晴朗的天空,幽幽道,“。。。。天要变了。。。。”
萧紫影站在苏笑离的门前,仰望着天空,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迷离,“。。。。天要变了。。。。”
流离岁月,数不过几许风景;明镜再亮,也照不透人心;心思再迷,也猜不过一个情字。。。。。
那一夜,北郡迎来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磅礴大雨。天好似漏了一个大洞,倾盆而下,狂风呼啸,大雨而作,城中老人均说,这是老天爷发怒了!
那一天,未过酉时,天色已暗如子夜,家家户户更是早早熄了灯火。
风雨过后总能见彩虹。
次日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风雨后的彩虹。
一大早,苏笑离便起了身,这是他的习惯。
出乎他意料的是南苍月竟也起了身,正于院中舞剑,身姿卓然,一招一式间均显出其不低的武功底子。她,与明忧终是不同的,明忧,是不会武的,明忧,只会舞。
苏笑离并未想过,会遇上南苍月,毕竟,他们所住院落并不同。虽然有些好奇南苍月为何清早便在南苍悠的院落出现心中已有些猜测,但是苏笑离并不想与她有过多的交集。
南苍月自是不会让他顺意,她可是特意问了福气后一大早专门在这里等苏笑离的,怎么可能就让他这么逃了呢。当下收起剑,走向苏笑离,笑容爽朗,“苏先生早啊!”
本不打算与她攀谈的苏笑离也只能无奈的应声,“早!”
回剑收鞘,南苍月四处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便勾起苏笑离的肩膀,大有一番哥俩好的架势,而后神神秘秘的对苏笑离耳语,“笑离,你是不是喜欢我弟弟啊!”问的大胆而直接,就连称呼也从‘苏先生’直接晋级为亲切的‘笑离’。
苏笑离的眉心微微皱起,他不是很喜欢与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尤其是女子,除了明忧,还没有人会这么亲切的与他相处。而明忧对他的称呼是‘离’,不是‘笑离’!明忧喜欢挽着他的手臂,不是这般的勾肩搭背。突然意识到自己总是拿眼前的女子与明忧相比,苏笑离不由得暗自好笑,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对于南苍月的举动,他虽然不习惯却并非厌恶。收回思绪,苏笑离看了看南苍月,心下叹息,这南苍悠除了一张脸长得与明忧一样,其他的无一点相似之处。虽然早就听闻这南二小姐性格豪迈不羁,只是不曾想过竟是如此夸张。
“我说,你也别不好意思了。姐姐我慧眼识人,绝对不会看错的。你看那三小子,天天往我们这跑,堂堂王爷连点身份都不顾,分明是暗恋我家宝贝悠。。。。。。”南苍月说的眉飞色舞的。
“。。。皇嫂。。。我。。。听见。。了。。。。呦。。。。”龙清的声音由俩人身后传来,包含了极度的幽怨。
“哎呀!三小子,你要死啦!怎么走路跟个鬼似的,想吓死我啊!”被吓了一大跳的南苍月一拳敲在龙清的头上,口中不满的吼着,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鬼!苏笑离满含深意的望了一眼离他不远的萧紫影,引得后者一记冰冷的眼神。
“哈哈哈。。。。一大早就这么热闹啊!”一道低沉的笑声自院外传来,一名青衫男子面带笑意的走进院中。
“大哥?”南苍月一见这人,立马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再不回来,家里能让你翻了天了。倒是你,怎么会突然跑回来了呢?太子殿下呢?”南苍澜唇角含笑的问着自家宝贝妹妹,“悠儿呢?还没有起身吗?”
“已经起了!”门应声而开,南苍悠面带微笑的行至院中,似是无意般的停在了苏笑离的身侧,“师兄!”
“恩。”苏笑离浅浅的应下,半俯身,习惯性的拉起南苍悠的手做每日的诊疗。触到后者肌肤时明显察觉一瞬僵硬,苏笑离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南苍悠,而后只是细细感受指下的脉搏,“脉象平缓,换药调理即可。”收回手,苏笑离不解的扫了一眼南苍悠微红的耳垂,沉思不语。
每日把脉已是例行,只是众人心里难免有些七上八下,听到结果,方才稍稍输了口气。
南苍澜上前,含笑抱拳,语气甚为客气,“家弟有劳苏先生多为费心了。”
“大哥,现在有大离子在,我们带着悠去别院小住一段时间吧!”南苍月极为熟识的勾着苏笑离的肩膀。
“月儿。不得对苏先生无礼!”见到自家妹子的举动,南苍澜顿时沉下脸色,转而望向苏笑离,歉意道,“家妹无礼,请先生莫要见怪!”
“二姐,不要随便给师兄起外号!”南苍悠颇为无奈的看着自家的二姐。
“无妨!”苏笑离摇头,虽然对于那个‘大离子’有些好笑,但是苏笑离不是在乎这些俗套的人。
南苍月却不觉得有何不妥,“怎么不行了?笑离在家排行老大,自然就叫大离子喽!而且你们不觉得这很亲切吗?”眼见南苍澜的脸色越发难看,南苍月有些讪讪的收回手,挨着自家的亲亲大哥,娇声道,“哎呦!大哥不要这么严肃嘛!难怪一直不肯成亲呢!话说,大哥,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们找个大搜啊!”
南苍澜无语的看着她,“月儿!”忽然话锋一转,质问道,“你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才不是!”南苍月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我有给龙炎留信的。”看着南苍澜的脸色不对,南苍月赶紧站的远远的,南家她谁都不怕,就怕她大哥,“大哥,宫里很闷的。你想啊,像你妹妹这么活泼可爱,温柔甜美,心地善良的人怎么能整天困在那个像笼子一样的皇宫嘛!而且我出来可以体察民情,也可以帮龙炎的!正所谓微服私访嘛!”
“泼妇!”一旁的龙清低声撇嘴道。
“什么?”南苍月顿时跳脚,气急败坏的要去揪龙清的耳朵,“三小子,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多了。敢说你聪明大方,温柔体贴,美丽动人的皇嫂是泼妇!看来就要找个人把你收了,回去我就跟龙炎说说去!”
“哎!别,皇嫂,我错了!”一听南苍月要给他娶亲,龙清赶紧端正态度认错,偷偷瞄了一眼浅笑的南苍悠。
看着二人的笑闹,南苍澜有些无可奈何,聪明如他当然知道南苍月是为了转移话题,苦笑着摇头,自家妹妹的性子他是最为了解的,只是毕竟嫁入皇室身份不一般了,怎能总是如此胡来呢。板着脸色斥责,“月儿,以后不可以胡来!”
“是!大哥!”知道可以就此逃过一劫的南苍月立马正经的回答。
“你啊!”南苍澜还能说什么呢,只好摇头无奈的笑。苏笑离却分明在那笑容里看出一抹欣慰。
他想,这真是一个温馨和谐的画面啊,姐弟嬉笑玩闹,是他几世不曾有过的,更是那阴冷奈何没有的温暖。这样想着,他的唇角不免微微上挑,眸底似也添了一缕可见的温和。
用完早膳,在南苍月的坚持下,这别院之行总是成了的。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别院位于北郡城南的百里之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居所,本就是为南苍悠养病而建的,只是其病多为反复变化之端,无奈之下,便未曾久住,这次有了苏笑离这个枯尾老人的首席高徒,南苍澜也放心让其弟出行。
因为有了南苍月这个江湖侠女的存在,所以在别院里住了许多江湖中人。也算是为南家看宅子了。
苏笑离还是和南苍悠住在一个院落,也是为了就近照顾,福气也跟着过来了,有了他在,增添不少乐趣。
到的时候已经时至晌午了,以南苍月的性子定是不安生的,吵闹着要去烤鱼吃。别院就在护城河下游。
好不容易可以出来放松一下,众人也没有意见,收拾着就去了河边。
“师兄。”苏笑离正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发呆,忽听得身旁南苍悠唤自己,便回首望去,只听的后者浅笑,低低的话语,“师兄是有心事的吧!”
南苍悠坐在树下,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落在他的身上,映着那一身月白的长衫。远处,有着不知名的鸟儿轻声啼唱,几许叶片飘落,墨色的发未束,有着几丝调皮垂在了身侧,印的那白皙的颈项越发细嫩,落下的绿叶有几片停在了发上。那人就那么坐着,轻柔的话语,询问着,美得不可方物。苏笑离的心,就那么丝毫不经意的悸动了。金色的光晕下,他直直望着那人的笑颜,明艳动人。即使目不能视,却仍旧那么敏锐。
有什么,悄悄在心上蕴开,细细的流淌,带着酥酥的麻痒之意,碰触不得,只想大声的笑,发泄出来,那其实是名为心动的东西。
几世轮回,千年的等待,几回错过终于寻得,有了牵挂,有了爱恋。记忆中明忧的容颜已经模糊。
“。。。太子妃。。。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千年尘封的往事,突然想说起来,告诉这个人。这种感觉累的莫名其妙,却又那么自然,似乎本就存在,只是一直忽视在心底。思想未作出决定,嘴巴已经不受控制的说出来。
“。。。是。。。。心爱之人。。。。”依旧温润的桑音,却莫名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意。故人,当是那个名叫明忧的女子吧!记得这般深,需要爱的多深才可以如此记忆,炙烈如火焰的爱恋。为什么?胸口会痛?明明没有心的。。。。。。。。
无心依然会痛,原来不知不觉中,对你的爱已刻入灵魂,追随轮回。。。。。。
“苏先生,悠怎么样了?”望着坐在床沿的苏笑离,南苍澜开口问。
苏笑离望着南苍悠,前一刻还笑意吟吟的与他说话的人,下一秒却毫无预兆的捂住胸口,脸色苍白的陷入昏迷。心虚低落吗?他到底想到了什么才会触发这种东西,他到底什么时候中了这种东西?
“苏先生。。。。”不见苏笑离回话,南苍澜心中涌上一抹不安。
“蛊!”有声音回答,却不是苏笑离,众人回头,望向推门而入的男子,苏笑离不动声色的打量男子。墨色的长衫,手中握着一柄折扇,绘了点缀的墨兰。浅笑的嘴角,带着柔和之意,苏笑离看了一眼身旁的萧紫影,没有开口。
看见他,众人并不意外,可见南家人认识他,而且十分信任此人。
果然,只听龙清问道,“阎君,你怎么知道悠中的是蛊?”
“呵呵,不瞒诸位,不日前曾有江湖有人看见外族之人在河岸出现,行为极为诡异。今日几位来临,在下本欲告知,怎料晚了一步,小公子自小体质特殊,此番又突然昏迷不醒,在下猜测小公子怕是中了蛊。苏先生,在下说的可对?”轻摇折扇,阎君笑的温文儒雅。
南家兄妹看向苏笑离,见后者点头,不由得皱眉。
“三王爷,据在下所知,子蛊不可远离母蛊,而且外族之人会出现在北郡城外,此事定不简单!”阎君目光看向龙清,正色道。
“小三子,阎君说的对,此事透着诡异,我陪你一起回去。”南苍月面露沉吟。
龙清面色严肃,显然对于阎君极为信任,听闻后,当下便决定要赶回城中。
“苏先生,悠便拜托了!”外族入侵乃是大事,南苍澜和南苍月决定一起回去。
苏笑离点点头,没有说话。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阎君有意无意的看向他,或者说他身旁的萧紫影,结合阎君开始进来时萧紫影那一瞬的僵硬,苏笑离可以肯定,他们认识!
目送三人的离去,苏笑离面色严肃,看着昏迷不醒的南苍悠不语,他的身体太过特殊,苏笑离不敢贸然行事。
阎君倒是不在意苏笑离的冷淡,自顾自的说,“苏先生,在下有个方法可以救小公子,就是不知先生是否决定使用了。这个方法相信先生也是知道的。”
苏笑离沉默。
天边传来一声‘轰鸣’,看来又是一场大雨。
阎君也不催促,只是坐在桌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当第一滴雨水落下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花可开好?”
苏笑离看向他,他知道阎君问的不是他,而是萧紫影。
“你不该来!”萧紫影的声音听来多了几分空洞,不似平时那般的冰冷。右手白光闪现,一朵徐徐绽放的彼岸花摇摇欲坠。
苏笑离猛地睁大了眼睛,呼吸陡然急促,那多花,他不陌生,那是他在冥域时以木径雕刻而成,本是一株木花,如今却在绽放,这,怎么可能?
“公主殿下。。。。。。”阎君收了笑,唤了一声却又没有接下去。
萧紫影并没有看他,她只是看着手里的彼岸花发呆,喃喃了一句,“天。。。变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一样,天边一声闷响,大雨倾盆而下。
“那孩子用自己的径为体雕出这么一株彼岸花叶同株,尽管在妖的帮助下转世轮回也只能做一个无心之人,一生为病痛折磨。”阎君似是叹息般的摇头。
苏笑离看向南苍悠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原来他便是那个在冥域帮助他的幽冥花,原来他的无心是因为自己。苏笑离何德何能,得你如此舍命相助。手抚上那张绝世的容颜,入手的肌肤光滑而冰冷。“悠,我不会让你死!”似是低喃的声音。
挥手将门关上了。
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传出的声音,阎君摇头叹息,“幽冥之径,雕彼岸之花,花开之时,命断之期!”
“阎君大人!”萧紫影冷冷开口,冰冷无情的话语混合着大雨的气息,直叫人寒到骨髓中。
“当不起公主的一声‘大人’,在下不过地府小小鬼差。”顿了顿,方又接到,“布千年之局,只为育彼岸花叶同株,公主此举,可值?”
值与不值,真的那么重要吗?
萧紫影没有回答,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回答。
“阎公子,苏先生,敌军攻城了。。。。。。”福气一路叫嚷着冲进小院,脸上满是焦急,连大雨浸湿衣衫也顾不上了。
“嘘!”阎君扶住福气的肩膀,稳住他的身子,在他耳边轻语,“苏先生正在替小公子医治,我们不可以吵到他们。好了,你很累了,好好休息吧,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福气还想说些什么,眼皮却越来越重,最终闭上了。
南苍悠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看到大片大片盛开的红色花朵,过往的记忆如流水般涌入脑中。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见福气的声音,敌军攻城了吗?大哥二姐龙清?赶快回城,百姓们还在城中。他挥着手臂,有些焦急的想着,突然,手被人握住了,有些粗糙的感觉,是师兄!张了张口,嘶哑的不成调的语句,断断续续,“。。师兄。。。回城。。。回城。。。。。”
“好!”苏笑离应下,起身穿好衣物,轻吻南苍悠的唇角,轻语,“悠,只要是你想的,我一定做到。”
出了房间,却被猛然递到眼前的物件吓了一跳,他有些愣神的看向阎君。
“我只是想你或许需要一件趁手的兵器。”阎君满不在乎的耸肩。
鬼刃穿云,他用了一生的武器,此刻,却在他手中颤抖,不是因为喜悦,而是恐惧,鬼刃穿云在恐惧。
“你已经让他们九世相恋而不得,难道还不够吗?”阎君望向萧紫影,带着斥责的问着。他知道,穿云乃是她之物,也只有她可以让鬼刃颤抖。
萧紫影抬眸,眸底似蕴了千年未化的积雪,“你破了本宫的局!”语气也冰冷更胜这大雨。
“公主殿下,花叶同株的彼岸花你已见过。那孩子用自己的花径作为彼岸花径,难道你真忍心看他万劫不复?”带着斥责的心痛,阎君看着萧紫影,不放过她脸上一丝变化。
阎君的话让苏笑离浑身一颤,他忽然想起,黄泉边上,那微笑的红衣男子,是否便会就此万劫不复?
几回错过几世缘分。
悠,原来最后,仍是我欠了你的。握紧手中的剑,转身,踏入雨中。
你已护我千年,这一次,换我护你!
屋内传来一声沉闷的‘扑通’声,竟是不知何时醒来的南苍悠,“。。。公。。。主。。。殿。。。下。。。。求。。您。。饶过。。。他。。求。。。公主。。。带。。。我。。回。。城。。。”惨白的面上满是祈求,唇角的血,鲜艳如盛开的幽冥花。
千年情丝,斩不断,视为羁恋!
只有真正站在战场之上才能明白战争的残酷。
箭矢如雨,尸横遍野,残值断臂,血流成河,血染的大地,仍凭那磅礴大雨也冲刷不去的血迹。漆黑的夜,厮杀震天,刀戬声声不绝于耳。
雨,已经模糊了视线,整齐干净的墨衣贴在身上,分不清是雨还是鲜血浸湿的。一把穿云剑若镰刀收割灵魂。鬼刃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苏笑离面无表情,冷漠如浴血修罗,所过之处,横尸遍野。
高墙之上,尸体越堆越高,敌人却不见减少。
“三小子,这样下去不行啊!”南苍月看着战况惨烈的战场,凑到龙清身旁,低声道。
“敌人太多,攻击过于密集,加之天色太暗,又下着大雨,能见度太低,根本看不清哪里会有敌人上来。”南苍澜皱着眉头分析,“这样下去只会消耗兵力,增添不必要的伤亡。”
“这次敌袭太过突然,后方援军到来最快也要天亮。”龙清面色严肃,眼下的情况他也看的真切。雨势太大,火把根本不管用,而且他们身处高处,视线被雨水阻碍,如今可以改变现状的只有一个办法。
“开城迎敌!”南苍月下令道。
“等一下!”龙清阻止,开城迎敌固然是一个办法,但是关键是由谁带领。理论上说应该是龙清,但是龙清作为主将,他必须留守城墙指挥,那么便只能由身为太子妃的南苍月前往,可是,此举乃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之计,龙清不愿让皇嫂涉险。
“开城!”不顾龙清的犹豫,南苍月已是下令,她看着龙清,笑了,“三小子,我是当朝太子妃,我不能让我的百姓牺牲。”
龙清犹豫片刻,知道眼下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当下退后一步,冲着苏笑离郑重抱拳道,“苏先生,小王皇嫂拜托了。”他已见识到苏笑离的身手,他相信有苏笑离的保护,南苍月生还的几率便会大一些。虽然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是现在,他也只能如此了。
苏笑离没有回话,他只是点点头,转身便要下了城墙。
自古多情多悲泣,几回错过,几世相思。从来便是天不遂人愿,如果有缘,碧落黄泉再见一面,此生,足矣!
“等一下!”
苏笑离的身影随着一声而停下。三个字,犹如一生之谜。他回首,漫天雨水中,那人缓缓行来,挺直的背脊,似乎撑起一片天,铮铮傲骨,不可弯折。
“悠?你怎么会来?”南苍月惊讶的看着眼前绝对不可能出现此地的人。
“我带他来的。”阎君轻笑,泥泞雨途也掩饰不了他的儒雅。
火雷是这一代火云部的首领,正是他带兵攻城,趁雨夜进攻本是兵家大忌,而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因为他相信有公主庇佑的他们一定可以成功。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那般进行,此番战事突起,北郡一开始无力反抗,虽然后来组织人马抗衡,但是大雨原因,又是仓促集兵,他们的伤亡明显少于北郡方面。火雷相信,天亮前,在北郡援军到来之际,他们一定可以攻下北郡城。据情报,流域太子妃似乎也在城内,只要抓住了她,他们就又多了一项与流域朝廷谈判的砝码。
只是,战事突变,北郡居然将火油点燃沿着城墙往下倒。
“首领,我方伤亡人员在不断增加。”属下心急的报告着。
火雷沉着脸,凝着目光望去,突然他全身一震,忙仔细看去,待看清北郡城墙上站在轮椅旁边的白衣女子时,他忽然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公主。。。。公主殿下。。。。。停。。。。停战。。。。撤退。。。撤退。。。。”
他这一喊,所有火云部人都抬头见到了那白衣女子,所有人都激动的后退。
火云部突然收手,令北郡这方的人都不解,均举目望去,只听得面前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参见公主殿下!”
龙清皱眉,心想,这些人疯了吗?
除了阎君和苏笑离,所有人都望向端坐的南苍悠。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疑问,悠什么时候变成火云部的公主了。
眸光狠厉之色一闪,此时正是歼灭他们的大好时机。龙清果断的下令,“放箭。”
“住手!”阎君和苏笑离同时出口喝止,只是为时已晚。
眼看如雨的箭矢便朝着半跪于地的火云部族人而去。
“哼!不自量力。”龙清耳旁传来一声冰冷的话语。
半空中的箭矢都停住了,然后诡异的化成了灰烬,就连下着的大雨也一下子停下了。
萧紫影的身影如水融般浮现在所有人眼中,冰冷的目光,白衣白发,若雪般的存在,就连话语也是冷漠无情,寒彻入股,“火云部族人退回部落,不得擅离,若有难可以轮回镜告知本宫。”一挥手,一枚古朴的铜镜落入火雷怀中。
苏笑离瞳孔瞬间收缩,轮回镜!然而不等他发问,耳边便响想起萧紫影的声音。
“本宫即答应助你,自不会食言。如今本宫只问你一句,你是否决定他便是你千年所寻之人?”没有顾忌周围人的异样目光,萧紫影看向苏笑离,一如初见时的冰冷话语。
看着南苍悠,苏笑离的回答坚决而果断,”是!”即便就这样失去灵魂也已经无所谓了,只是,悠,唯有你,我的心会痛,放不下。
“这是他的命魂所在,你既已决定,本宫便为他圆魂!”说着,便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拿出那朵早已开放的彼岸花融入南苍悠的体内。
似是看出苏笑离的不解,阎君轻笑,“幽冥就是南苍悠,也是你苦寻多世的明忧,你与他算是几世错恋,如今不过一切重回轨道,好好珍惜吧!”
“阎君,你坏我局,此事本宫定会向你讨回。”冷冷扔下一句话,萧紫影的身形消失在众人眼里。
阎君为唯有苦笑,得罪了公主影,他有的受了。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龙清,“好自为之吧!”惹怒了公主,他就等着下一个千年之局吧!毕竟黄泉的日子可是无趣的很呢,一挥手,未完的雨水再度落下。
直到天边响起轰鸣,眼前不见两人身影,众人才如梦初醒。
抱着陷入昏迷的南苍悠,苏笑离回了南府。
所有人都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醒之后,一切如旧,没有敌袭,生活依然安稳。
苏笑离守在南苍悠身边,直到他醒来。
南苍悠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大片盛开的红花,他和师兄便在这遍野的花丛间走着。醒来睁开眼,看着面前俊逸的面庞,他笑了,“师兄!”
苏笑离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他的手,扶着他站起来。
“师兄!师兄!呀!你真的治好了好看哥哥呢!”门被推开,苏沫雨像只蝴蝶一样飞奔进来,高兴地看着战立的南苍悠,“师傅说师兄治好了好看哥哥,原来是真的,师兄真棒!”
两个人只是并肩站着,唇角浮现温和的笑意。
冥域黄泉下,九幽冰泉中,一个人影狼狈的漂在水面,“。。。公主啊。。。。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公主啊。。。。。。。。”
附近的鬼都绕道而行,“不知道阎君大人又怎么得罪公主了!”
“就是,上一次是三千年前的事了吧!”
“谁知道呢!阎君大人也真是的,知道公主脾气不好还招惹!”
“恩,这次听说要被困在九幽五百年呢!”
“啧啧,真受罪。。。。”
听着周围传来的议论,阎君唇角勾起的一抹笑,这样的日子才不会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