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澜起深宫  第三十回 繁花落尽君辞去(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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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一听,想着定是丰汇银号的账册让皇帝动了怒,也不再多问。才踏进紫宸殿,门外候着的小太监就将门合上了。
    知道文仲到了,皇帝扔下手中的折子吩咐道:“别请安了,一旁坐着。大将军请安,我生受不起。”
    文仲心中一惊,却是暗自思忖皇帝这是闹的什么,思前想后竟是找不出自己的错处,觉得皇帝这火发的竟是莫名其妙。
    皇帝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错处,于是冷笑两声:“大将军病才好些,也不知顾惜自己的身子,若不是我接你进宫,你准备何时歇息片刻!”
    萧盛心中气急,却是将桌子上的茶盏掷到了文仲脚前,摔了个粉碎。碎茶碗、茶汤、茶叶撒了一地,好不狼藉。经皇帝一说,文仲才有些醒神,只觉得龙椅上那人为了这不相干的事情生气当真是不值当。在心里头叹了一声,大将军就要跪下请罪,却见那人大步流星地绕过桌案,一把搀住他。
    皇帝指着那碎茶碗,面色急切,手上死死拉住文仲,怒道:“你当真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了!”
    大将军瞧着皇帝,自然知晓萧盛当真是将他放在心尖上的,自己这几日办案也确实有些不知深浅,不爱惜身体,难怪他要生气。文仲经历不少风雨,什么都不惧怕,最怕的便是那人眉宇间的愁云,当真是被那人将他的一颗心都攥在了手中,掌着他一生的喜怒哀乐。
    大将军心思一转,却是露出一丝微笑,仿若那池中绽开的白莲:“听说皇上紫宸殿后殿有一清凉睡榻,极是柔软,臣身上劳乏,皇上可否借臣歇息片刻。”
    皇帝知道文仲向来将君臣之礼瞧得极重,正思虑如何让人在那清凉榻上歇了,却不料那人竟是自己开了口。这话一出,萧盛的脸色已经转晴大半,却又听文仲继续道:“只是到了饭时,皇上别忘了喊臣用饭。”
    萧盛一听,哪里还会生气,急忙将人拉到后殿:“则成尽管安睡,晚膳时分我定会喊你。”
    待到文仲睡下,皇帝为他掖好了被角,挂好了外袍,才恋恋不舍地回到椅子上继续看那半本奏折。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那朝堂上糟心的事情似乎也不那么惹人生厌了。
    转眼日头已经西斜,将那庭前的树木花草拉出了极长的影子。魏王府花厅的桌子上摆放着各色精致菜肴。魏王萧泽端着一只小巧的酒盅,坐在桌前自斟自酌,筷箸未动,像似在等什么人。
    夕阳已经沉入山下,只剩一点橘色余晖,天边的云被那光一照,如同着了火一般,将一碧如洗的苍穹染得通红。朝霞阴,晚霞晴,明日定是一个大好的晴天。此刻,桌子上的菜已经凉了大半,萧泽多饮了几杯,小醉微醺。
    萧泽又自斟一杯,却见花厅外头跪着一个人,那人甚是眼熟,像是晋王府的奴才。萧泽将杯中酒饮尽,让那人又多跪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跪着的人打了个激灵,把头磕得山响,才回话:“王爷,我家主子说今日事情繁杂,就不来找王爷叙旧了……”
    萧泽哈哈一笑:“本王当是什么事情,这几日想来有不少大臣要去晋王府上叨扰,本王知道他的难处。”
    只是那眉眼中的笑未达眼底,便蒙上了一层雾气。酒入愁肠,尽是辛酸泪。
    萧泽心中微黯,那人当真是要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与自己划清界限了。时至今日,当真是要学那哭天抹地的妇人,抓了那人的手问一句:你待我可有真心?萧泽自问做不出,也做不到。他是什么身份,自己是什么身份,有些事情一旦问破,只是徒添伤疤罢了。心里微苦,即便有千般疑问,萧泽也不想去问了。
    心思转了九十九道弯,萧泽垂下眼眸,瞧着杯中清如泉水的佳酿,将那只小巧的就被把玩在指尖,懒声道:“你替本王带个话:繁花落尽君辞去,只道昨日已成空。笑梦三千未可依,残绿犹记旧时红。”
    那人将魏王这席话在心中默念了数遍,却听得魏王吩咐道:“若是传错了一个字,本王定要将你的舌头割了喂狗。”
    晋王府的小厮吓了一跳,复又磕头道:“小人不识得几个字,请王爷怜惜小的,赐一张笔墨吧。”
    “好个讨巧的奴才,”魏王对着一旁垂首站着的奴才吩咐道,“取笔墨来。”
    纸上的字瘦直挺拔,撇如匕首,捺如切刀,是极好的瘦金体。
    见字如见人,晋王萧承瞧着从魏王府传回来的字条,心中五味陈杂,没来由升起一丝心慌烦躁,急忙把那字条揉成一团扔到一旁。
    银号里头的户头是萧泽娘舅表侄儿的名字,丰汇银号即便被抄个底朝天也与他萧承在明面上没有任何瓜葛,所以即便魏王身上有一百张嘴,到了现在也说不清了。萧承心思缜密,这等挖空户部,贩卖军备的事情,自然要先将自己摘干净了。若是萧泽急了,将自己咬出来,虽然抓不住什么把柄,但是这户部的差事,皇上定然会收回去。倘若其他兄弟接手户部,定是将那糊涂烂账查上一查,将这盆洗脚水先泼在他萧承身上,免得日后出了岔子自己遭殃。所以这户部的差事萧承不敢丢,也不能丢。
    心中烦躁不减,又将那揉成一团的字条展开,那纸被揉皱了,字也变了形,再也找不到先前的消瘦和锋利。
    听回来的小厮禀告,魏王今天心中苦闷,多喝了几杯酒……心思转了一圈,萧承觉得还是先稳住魏王才是要紧。于是起身吩咐道:“明日将那青藤老人的《墨葡萄》拿上,送到魏王府去。”
    青藤老人徐渭的墨宝是可遇不可求,传世的画极为珍稀。魏王萧泽是爱画之人,将这《墨葡萄》送去,不仅表了自己的一番心意,而且还能用“情”稳住萧泽。
    盘算归盘算,将自己的心思深藏,萧承揣着笑脸拿着画来到了魏王府。门房眼见,自然认得出是晋王府的马车,急忙出门来迎:“问王爷安。王爷,我家主子今日身子欠佳,说除了皇上和传旨的官员外一概不见。”
    这么一说萧承心里头也知道萧泽是在避忌他,眉头一皱,声音都冷了:“连本王也不见?”
    门房磕了一个头,道:“王爷说……谁也不见。”
    一阵凉风刮来,晋王站在门外只觉得萧瑟,没曾想,他竟然也有叩不开门,见不到人的一天。
    萧承抬头瞧了一眼魏王府的匾额,平静地吐出一句话:“待他生辰的时候本王再来。”
    晋王上了车架,车轮辘辘,往街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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