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春风送战入蜀中  第一回 美人善词还善武(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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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历二十七年,太子已经二十有三,萧啓年满十八,均是建功立业的好年龄。萧啓是当朝大将军文仲的外甥,在行军打仗上倒是颇有天资,两年时间在草原得了三场大捷,到了入冬的时节终于跟着大军回了京。回来的萧啓进宫面圣,皇帝照例给了不少封赏,朝里的人自然会见风使舵,自然瞧得出庆王爷正得圣眷。
    萧啓回府以后便锁了朱漆铜铆大门,将一干来贺喜的官员挡在门外,低调到骨子里。加上他在草原受了箭伤,一直在府上调养,日子过得快,一晃眼变过了冬,眼看着就开春了。
    春节刚过,春日大好,门庭冷落的庆王府外来了一绿衣书生。衣衫的颜色青青翠翠,如刚发出来的嫩竹,穿在他身上硬是瞧不出轻佻,反而将人衬得更加俊美了。书生看了看庆王府的匾额,便立在门外头。这时早有眼尖的门房上前询问。
    萧啓今日午睡起得迟,刚泡好的春茶才只尝了一口,管家便来说有一个故人来访。
    “故人?”萧啓挑着眉问。
    “是的,王爷,人生的倒是不坏……”
    “他可说他姓甚名谁?”
    “不曾……”
    “那便不见。”
    “王爷,他说他能治箭伤……”
    萧啓在草原上的功勋也是拿命换来的,那一箭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右臂依旧不利索。摩挲着掌中的茶碗,萧啓思忖着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得了他受伤的消息。想了片刻,萧啓才道:“那便见一见。”
    来人也不跪,只是朝他打了个千:“给王爷请安。”
    萧啓连眼皮都懒得抬,道:“报上名来。”
    “兰筱筱,绿‘筱’媚清涟的‘筱’”,那人露出一张笑脸,“王爷可还记得我?”
    萧啓看着那个自称兰筱筱的人,想了半日才将面前的那张脸和冬庄里的那个和他打架的孩子重叠起来。半晌,庆王爷端起茶水,只用盖碗拨着茶叶道:“听说你能治伤?”
    “我不会治伤,但是我有能治这伤的药,也认识妙手回春的人。”
    “那,本王该去哪里拿药,又去哪里请人?”萧啓放下手里的茶碗,脸色冰冷,眼神冰冷。
    “只要王爷能让我当幕僚,药自然是我去拿,人自然是我去请。”
    “本王府上不养清客。”
    “那书童呢?”兰筱筱道,“一个书童换一条手臂,这个价码整个大周都找不出来第二家。”
    “放肆!”庆王爷一拍桌案眼眸中精光骇人,“吃闲饭吃到本王头上来了!”
    但是兰筱筱却不吃这套,依旧笑道:“王爷应还是不应?”
    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便听得有人在外头嚷嚷:“啓哥!你总算回来了。”
    兰筱筱正想着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肃静的庆王府内喧哗时,只见一公子穿着宝蓝袍子,乐呵呵地朝厅堂来了。那便是萧啓的堂兄弟萧景瑞,小叔萧渊家里头的宝贝儿子。整日里不务正业,诗会、酒会,只要他想得到,都能闹上一出。
    “啓哥,你可知枇杷巷里头的薄烟阁出了个花魁?!”萧景瑞那样子仿佛得了天下一大至宝,一副贼兮兮的样。
    萧啓放下手里的茶盏,道:“看来这段日子你倒是没少往那些地方去,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的眼。”
    萧景瑞扯开折扇不急不慢地摇着,知道他也是爱美人的,故意慢条斯理地道:“据说那花魁自称姿容无人能敌,再美的女子都不如他三分,况且那人文采更是过人,少了十万两银子不卖身。今日又在阁里搭了擂台,放出了只要能胜,任君处置的话来……”
    摇着风雅扇的萧景瑞突然刹住了话头,萧啓抬头看到自家兄弟的眼珠子恨不得生在兰筱筱身上,直叹朽木不可雕也。
    兰筱筱起身行礼:“筱筱见过世子。”
    萧景瑞眼珠转了两圈:“啓哥你从哪里带回这么个……”
    “休得无礼!”萧啓音色放冷了三分,“他是……”
    “我堂嫂?”萧景瑞偏过脸看着萧啓。
    兰筱筱道:“书童……”
    萧景瑞听了打跌,手里的风雅扇差点落地,一脸狐疑:“书童?”
    “啓哥你确定你这不是障眼法?”
    “啓哥你确定这么美的人不是侧室?侍娈,或者旁的什么?”
    萧啓本想辩解两句,却见萧景瑞笑得狐狸,知道即便是自己如何澄清也只会被他当作说辞。果然,萧景瑞立马加上一个了然的表情。
    “我敢打赌,薄烟阁的花魁也不会有他美。”萧景瑞打量着兰筱筱,末了还加上一句:“赌一百两金子!”
    萧啓看了一眼一旁眼观口,口观心的兰筱筱,收回眼眸看着自家堂弟道:“那些地方的庸脂俗粉亏你也看得上眼。”
    听了这话,萧景瑞可不干了,说人们盛传那花魁云云,说道急处跳起脚来拉着萧啓硬是说要见识一下兰筱筱比起那花魁如何,于是将庆王爷和兰筱筱生拉活扯拽上马车,三人便往薄烟阁去了。
    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头,往下一看便能看楼下景色。
    面前放了一桌酒席,身边自然有莺莺燕燕相陪。萧啓不是没到过这桃红柳绿的地方,只是现在他早已经对这种地方失了趣味。况且薄烟阁的菜色虽然美味,但是烟花之地,总是下了料的。
    正在吃着,却听得楼下依然闹了起来。偶有轻狂浮躁之人扯着嗓子喊“花魁来了”,紧接着便听得众人奔走之声。庆王爷神色淡淡,只将杯中之酒饮尽,不管那楼下群客云集的盛况。萧啓向来不在这些旁的事物上花心思,喝花酒不过是做个场面戏,不至于驳了旁人的面子。
    堂中扯起了一道纱帘,早有美人系红色大氅戴斗笠垂首而入,往那堂中一坐纱帘一遮便更是朦朦胧胧。只见人摘下斗笠,褪了披风,藏在纱帐之后,一时间也难以瞧清,雌雄莫辩。而就是因为瞧不清,那围观之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只恨清风不识趣,也不让那纱帘吹开些许,以便先睹美人芳容。
    萧景瑞拉着兰筱筱坐到了窗子边,而庆王爷却是兴致缺缺,跟楼子里的姑娘在桌前逗趣。
    瞧着庆王爷一副“顽固”样,对兰筱筱道:“你别瞧他现在是这副样子,那都是装出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萧啓送了他两记眼刀,萧景瑞立马住了嘴。
    那美人左边的立柱上落下一卷字上书:两仪四象生八卦。众位才子、伪才子一瞧,直叹这对联精妙,思来想去却是找不到好词去对。萧景瑞向来是附庸风雅,肚子里也没有多少真材实料,兰筱筱见着世子实在是想瞧那花魁,只冲着楼下朗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
    众人正怀疑是不是有人唐突美人之际,思绪一转,突然就有想通的人喊好对!
    帘内人微动,循着声音的方向看来,声音倒是清脆却不似女子一般婉转:“这位公子好才情,就是不知下面的可对得上。”
    萧啓蹙着眉头,显然不满兰筱筱的自作主张,冒出这个风头,只道:“要是对不上来,看你怎么收场。”
    兰筱筱倚着窗子一身风雅,笑道:“不就是对个对子,有什么好难的。断没有丢王爷脸的道理。”说完他对着楼下道了一声请。
    呼声渐落之际,侍女又道:“水自石边流出冷。”
    兰筱筱深吸了一口气:“风从花里过来香”
    两人你来我往一口气对了十多联,精巧的对联炸得众人神思恍惚。见对联难不住兰筱筱,帘中的人心思一转,但见薄烟阁小厮新搬进几盆开得火红的茶花,便道:“公子若是有才,你我便即兴赋诗,盛赞茶花如何?想来公子才思敏捷,一刻便够了。”
    自古来,咏山茶的极少,算是一个极为偏僻的题,一刻时光哪里能颂出好诗来。但是兰筱筱生在冬庄,那里遍地山茶,说山茶便是找对了人了。里面的人才吩咐完,便有侍女奉上一枝香,清香袅袅,燃得极快。
    兰筱筱看着红山茶沉吟片刻,跃入堂下,扯了一丈竹宣,执笔点墨:“小楼风雪冻衣衫,犹叹隆冬常复还。东园桃李恨霜雨,山茶铁骨冷愈繁。枝瘦叶墨吐新翠,瓦罐泥盆自在欢。万树红花齐吞火,妙笔丹砂驱春寒。”话音落,墨宝出。一手字写得潇洒快意,笔走龙蛇,好不大气!兰筱筱扔了笔傲然立在堂中,宛如谪仙。
    白纱帐中的人动了动,侍女挑开帘子才从里面款款而出。里面的人一身宽袖儒袍在身,喉结微凸,一头墨发随便束了,面若桃花,黛眉如柳,竟是比女子还要明艳三分。整个人立在那里,美得清雅,清雅之中又有男儿的傲骨,仿佛斗退风雨的海棠,娇不胜收。萧景瑞看着意气风发的兰筱筱已经痴了,再看那传说中的花魁也是美得不俗,只觉得今天的薄烟阁宛如天上,不似人间。
    兰筱筱拱手道:“承让了。”
    那名清倌也不矫情,还礼道:“公子文墨出众,桑灵佩服。今日见了公子倒是想起‘牡丹用尽三春力,开得方知不是花’这句诗来。”
    兰筱筱一听,知道是在夸他,只是一时找不到好话来回,只得不作言语。
    “不知公子有何要求?”
    兰筱筱思忖了片刻,道:“请桑公子即兴舞一曲便好。”
    楼下堂中丝竹之声轻起,舞袖翻飞风雨凄凄,好一片人间美景。直到兰筱筱坐下,萧景瑞才回了神,对着萧啓挤眉弄眼:“果然没有你家书童生得好啊!”
    萧啓沉着脸:“吟诗诵对,不过是文人的矫情游戏。”
    萧景瑞一听可不乐意了眼珠一转道:“啓哥儿,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自己不善诗词倒是妒忌起旁人了,你要是不喜欢筱筱……不如打发他到我府上。”
    庆王爷眉毛一竖,喝道“胡闹!花魁也看了,黄汤你也灌了不少,早些回吧。迟了王爷又要用家法伺候你。”
    说完也不等萧景瑞,独自出了雅间。萧景瑞不知这人怎么突然就恼了,急急忙忙追着出去。可是无论怎么说,庆王爷都不留了。见着庆王府的车架徐徐去了,萧景瑞才又回到了薄烟阁,继续他的风流宴,天色还早,在莺莺燕燕的簇拥下,卧倒在温柔乡里头,快活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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