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該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當年的他，還是束著馬尾、不識世事、養尊處優的小子。自從四楓院夜一突然背叛四楓院一族、背叛身邊所有人而去後，沒有人陪伴他的日子，早已孤獨難耐。然而，他知道，夜一的叛走，除了代表他失去了競爭對手外，更重要的，是宣示著他的義務。
    志波家已然墮落、四楓院失去人才。現在，眾人的焦點、大家的期盼、貴族的負擔，全都落在他，朽木家的下任當主、朽木白哉的肩膀上。
    因此，夜一的離去，代表著的，更是這個貴族少年提前的長大、早逝的青春。
    他清楚記得，那是個介乎殘冬與初春的日子。當天的他，是因著六番隊的任務，前往流魂街七十九區。那個惡劣、殘酷、腥紅的世界。
    眼前的大虛，正肆意地破壞四周，把本已骯髒本已混亂的城市變得更骯髒更混亂。腥紅的血霧飛揚，夾集著流魂悲壯絕望的呼喊，飾演著最奪目的悲慘世界。
    突然，淒厲的哭泣聲劃破長空。只見一個稚子在路人的推撞下，跌倒在路中央。那無垢的雙瞳睜大，盈滿恐懼的藍色瞳孔望著半空，身軀卻被害怕的心緊緊盯住，不能動彈。
    掃除這一區的虛不是少年的任務。但年少的他，看著如此情況在自己眼前發生，惻隱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正當猶疑，一個身穿粉色和服的女子已閃出，環抱那嚇壞了的孩子。一眨眼間，女子已把懷中的幼兒輕輕推向路邊。
    大虛已在她面前。她知道她逃不了。然而，那雙清澈明亮的深紫眼眸中，卻不見絲毫恐懼。那美麗如星辰的瞳孔中，只有不見底的溫柔，和一點點的悲傷、一點點的歉意。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女子眸中的傷感，是她對遺棄妹妹露琪亞的悔疚。
    正當那手無搏雞之力的女子靜靜等待死亡，少年始終看不過眼，瞬步向前。
    「散落吧，千本櫻。」
    漫天飛舞的粉色，成為女子一生中看過，最美好、最醉人的景色。
    那佈滿危險的美麗。那刀光明媚的閃動。
    瞬眼間，剛才還在囂叫著的大虛，經已化為靈子，如塵埃般飄動、落下。
    「喂，你還好吧。」黑髮馬尾向女子伸出手。
    他背對著陽光。黑色的剪影遮擋身後的燦爛，仿如散發著萬千道光芒。
    女子拉著少年的手站起。「謝謝您，死神大人。」
    那溫婉的語調憾動著少年的心。他細看女子的容貌，只見如水晶的眼眸是柔柔的紫，一道烏黑的瀏海從面中央伸延，把皙白的臉分開兩半，也令她更顯美麗。
    看著如此美麗又如此脆弱的身體，他詫異。
    是甚麼，才能驅動這樣的一個女孩為了陌路人奮不顧身、犧牲自己？
    「為甚麼？」淡淡的問語，不自覺從口中溜出。
    女子把頭一歪，帶點童真帶點期盼卻又帶點哀傷的溫柔語調再度響起。
    「很久以前，我一時衝動遺棄了妹妹。現在，我能做得，只有盡力幫助其他孩子，來彌補對露琪亞的愧疚。」
    青年心中又是一陣跳動。
    是為了親人嗎？是因為真正的親情，而非家族的義務嗎？
    他溫柔笑了。「你真的很特別。」
    「謝謝讚賞，死神大人。」女子滿臉通紅，垂下頭顱。
    「我的名字不是死神。我叫作朽木白哉。」
    我真的很想，也嚐嚐那種感覺。那種，和某人以永不斷裂的牽絆聯繫著的感覺。
    「小女是緋真，白哉大人。」
    這顆善良、溫柔的心，已在那刻抓住了青年常久以來一直冰封的靈魂。
    ****
    很久沒有發夢了。尤其是，與緋真初遇的情境。
    那段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過於甜蜜又帶點苦澀的憶記。
    「大家也到齊了吧？」總隊長沉厚的聲音響遍大堂，也把甚少神遊的青年拉回現實。
    眾隊長點點頭。他們每人臉上也神色凝重，配合著空氣中沉澱著的無形壓力。
    因為，這又是一次突然的緊急會議。
    環視一周後，總隊長繼續發言。「事態有新的發展了。」
    大家屏息而待。
    「在數位二番隊偵測組菁英的壯烈犧牲後，我們發現他們真正的目的了。」
    「已經有人犧牲了嗎？」浮竹低頭，惋惜長嘆。
    冬獅郎碧眸一閃。「看來，這次對手的力量，實在不容忽視。」
    咚、咚、咚。
    山本總隊長無視大家的譁然，揮動手中的長棍，要求眾隊長肅靜。
    「他們的目的，是反對瀞靈廷和死神的控制，建立自己的政權。」
    浮竹立即高聲發表意見。「但沒有了死神，那些四周破壞的虛怎麼樣？又有誰來負責魂葬？」
    山本正要回應，一陣強大的靈壓打斷了眾人的對話。
    「那……是由上級大虛變成的破面嗎？」一人驚訝說道。
    山本臉色顯得有點陰沉。但不愧是總隊長，語調中他仍然平靜、仍然充滿作為領導者的尊嚴。「朽木隊長，那破面交給你行嗎？」
    一直緊閉雙目的青年睜開紫眸，點了點頭，飄然離去。
    「那……缺少了一人，會議還要繼續嗎？」望著六番隊隊長離去的身影，二番隊隊長碎峰問道。
    「我們繼續把。反正接下來要討論的內容，朽木隊長已經知道了。」
    山本隊長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