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是什么东西，卫若初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当初在那药下面苦苦熬了半个月，比所有人更加清楚这种东西哪怕丁点都不能碰。
    他忍了很久，忍了又忍，等了又等，差点在那个梦中疯了，却最终熬了过去。
    墨家的医生很快杀到了卫家，连带着墨老爷子和那位未来的墨夫人都登堂入室到了卫家。药的剂量比想象中的更加小，他们到来的时候墨殇已经看上去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最起码看上去的时候非常正常，正跟卫若初坐在一边说着话。
    墨家下面的那些医生把墨殇当做宝一样的供着，各种仪器都从行囊里面拿出来，钟离家的小姐坐在一边，看见医生给墨殇抽血，立刻吩咐道：“小心弄痛他。殇，你还好吗？还记得我吗？”
    钟离小姐果然涉世未深，被钟离家爱护了十多年，搞得脑子都不太好使了，墨家少爷又不是撞到头。
    墨老爷子脸色阴沉，坐在一边瞪着卫家的人，卫谣风和卫若初全当没看见，老爷子最终开口：“我墨家独苗差点在卫家出事，卫家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不关卫家的事情，是我自己要吃的那东西。”
    卫若初连眼睛都没睁开，他被墨殇整整做了一个晚上，现在连跟手指头都懒得抬：“我卫家做事，何时要像墨家交代了。”
    “更何况。”若初略微睁开眼，有些调笑的出声：“这是我和他私人的事情，何必要像墨家交代。”
    墨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唯一摆不平的就是这个孙子，现在倒是被人欺负到脸面上来了，怕是这一生都没经历过几次，立刻暴怒出声，手中手杖重重点地：“放肆！”
    “我身为卫家掌事，自然敢放肆。”卫若初冷淡开口：“墨老爷子我们都斗了那么多年，您还会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放肆？”
    墨老爷子深谋远虑，眼光毒辣的很，当年当卫若初还是白麟年岁不大的时候就看着这人脾性极端，可惜墨家少爷小小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不肯甩掉若初。后面白家崛起，墨老爷子也看自己的孙子身边女人虽然不多，也是没断过，自然不会再管，就当给墨殇添个得力的情人。
    谁知道隔了段日子这人就翻身农奴把歌唱，墨殇身边就剩下来他这么一个，被墨家少爷疼的天上有地下无，连带着墨老爷子帮忙物色好的钟离家小姐都是不理。
    暗杀，商业竞争，间谍，美人计。墨老爷子跟突然悟了孙子兵法似的，手上手段从未断过，他老人家风里来火里去那么多年，想着拿下一个毛头小子不是绰绰有余。
    可惜，他遇上了卫若初，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别说伤到一根毛，倒是墨殇回来的时候天天放杀气，看见他连声老爷子都冷冰冰的。后面老爷子也看开了，知道这孙子还是明着事理，想着钟离家的小姐到时候娶回家温香软玉，美人在怀，难不成墨殇还能天天念着那个小贱人。
    可惜了，这人不止天天想着这个小贱人，有空就往小贱人床上跑，这次还差点弄得伤了身子。
    墨老爷子恨出血都是没用。
    “老爷子，别跟这人一般见识。”钟离萱从墨殇身边离开，低声抚平墨家老爷子的情绪：“卫若初，哪怕你是卫家掌事，你也不能尊重八大家中人。”
    “要么杀了我，要么你们只能硬生生受着。”卫若初冷笑道：“怕是你哥已经告诉你我已经不能握刀了吧。”
    钟离萱如此的底气自然是现任钟离家的主人钟离无情给的。卫若初最强的便是自身之强，他以前带着军火满世界的跑，不知道被多少人围堵追杀过，都一次次灭了别人成就了自己的生意。十八岁那边华雷斯一战，多少八大家中的人都插了一脚，与刀王钟离无情打了个平手，在四谋八大家中名声大造。
    钟离无情刀王的名字并不是白叫的，二十一岁在某次宴会上的匆匆一睹，他已经看出来这位曾经的刀中王者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这次敖家的事情一出，然后敖清翰在某餐厅偶遇某位死而复生的卫家掌事，自然前一秒发生之后，下一秒就已经该收到信息的都已经收到了。
    “可惜，你哥没告诉你，我家养了条恶犬么。”
    天启并没有动，手上握着是如同若初长发一般雪白的刀。
    若初喜欢留长发，他便是长发，若初喜欢身边的男人要养眼，他便是拥有一身流线般身材的男人，若初希望有人能照顾自己，他用了两个月毕业了人家英国几年都读不完的管家学院。
    卫若初喜欢什么样子，他便是什么样子。无数的年数过去了，哪怕是墨殇都有离开卫若初的时候，但是天启从来没有在卫若初开口之前离开过他。
    卫若初笑得不怀好意，钟离萱只能继续沉默下去。她可不是他的哥哥钟离无情，能与强敌有着互博之力。
    墨殇突然起身，医生替他检查得都差不多了，无非是那些常规检查，太麻烦的也做不了。他起身看了看墨老爷子，眼神认真，声音冷淡：“我离不开他。”
    世界上有很多人，但是没有人会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或者没了谁地球一下子就自爆大家都挂了。
    他们是比钞票还要现实的人，却说出了如此听上去有些可笑的话语。
    墨殇走到若初面前，握住他的手：“我不能没有你。”
    “那个致幻剂的最大用处其实是用人最重要的记忆中产生幻觉，从而达到让人痛苦到死去的药物。”卫若初抬眼看着墨殇：“我虽然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估计跟我有关。同样的，我要告诉你，在我那半个月中，你并不是主角。”
    人有很多重要的回忆，但是能担得上最的永远只有一个、
    卫若初的口气是说不出的冷淡：“墨殇，选择权在你。”
    “我说过了，我不能没有你，如果没有了你，我会疯掉的。”
    “我跟墨老爷子好好谈谈，你放心。”卫若初反握住墨殇的手：“老爷子，会谈室请了。”
    墨家就墨殇这么一个独孙，卫若初很清楚墨殇对于墨家的重要性。
    “我孙子选了你，并不代表我会承认你。他会有儿子女儿，会子孙满堂，你个男人难不成能生孩子出来？”卫老爷子戎马一生，自然知晓利害关系：“难不成你觉得等你们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还能在一起？”
    “我不知道，也许老爷子你说得对。”卫若初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背脊绷得笔直：“两个男人的爱能持续几年呢，也许我过几年就身体不好死去了，或者等再晚一些，我不再长得那么好了，也许就会这么冷淡的结束。”
    “八大家中人有多么薄情，生长在其中的我们如何不知道。我知道墨殇也许只是一时冲动或者是在药性还没结束的时候说出的这些话，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但是他能说出这些话来，也许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和做事还是太过天真……”
    “教会我这些的就是你们这些老一辈。”
    墨老爷子皱了皱眉，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说起。
    “也许我比墨老爷子想象中的还要更加知道的多一些吧。”卫若初沉默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看着老爷子：“我是卫平的徒弟。”
    墨老爷子微微眯起眼睛，想起这个已经几乎成为禁忌的名字。
    “他后半辈子都活的那么痛苦，可是他依旧认了欧文斯那么多年，致死都念着那个人。我知道那个故事的过程和结局，而且了解的很清楚，欧文斯的事情你们其余几家参与了多少我都很清楚。”
    “当年的事情……”墨老爷子几乎脱口而出接了上去，却立刻闭嘴不言：“你果然像那个妖孽。”
    “我知道师父他并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他对我很好。站在你们的立场上，你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卫家就如同悬挂在八大家头顶上的利刃，想来谁都不喜欢随时要被人砍死的感觉。但是他是我的师父，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了。“
    “墨殇愿意为我放弃生命，我自然愿意放弃对于墨家的仇恨。”
    “别一副不在乎的脸面，老爷子。我虽然不能再握刀，但是我现在已经是卫家的掌事了。当年我十七岁的时候你们八大家派了多少人都没能杀了我，更何况现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