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只道是寻常  第三十七章 药谷神医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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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家小姐于未识得凌神医之前,心中因着多年话本子之浸淫倒是对这类子平时只于自个儿按扎于深山老林子里的院落中捣鼓草药,平素没得闲情逸致结友寻欢且性格必定古怪乖戾的隐世神医有着几许憧憬。这倒也不是说饿了两日邋遢不堪的凌神医失了小姐兴致,只是毕竟忒地是南辕北辙,杜家小姐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常情。
    “杜家小姐怎地可听信话本子之上那些个片面言辞?”凌神医锤锤胸口,待艰难咽下口中之食后,伸手拢了几下头上乱糟糟的头发,面上神情甚是正经,杜家小姐那时猜想,这凌神医许是想借故树立方才坍塌之形象,只叹若是没得嘴边那几粒玉米渣滓,倒也是真真有上几分空把式。
    “杜家小姐生于大户之家又是府中千金娇女自是没得明白那等深山老林之中的无奈与困苦。想要春风日丽时闲闲吃上碗茶,也得先挑着扁担木桶到那山下河畔溪岸提了水,林间枯草堆中拾了柴,好一番忙碌才煮得上水,若是再想附庸风雅地拈上几块酥饼,便也要跑上几十里路才见得着城镇。再说那一日三餐之米面,就更是一说一把辛酸泪,道不尽的悲催与愁苦。那时咱还年幼,咱师傅健在且身体也甚是硬朗,平素因着咱师傅喜欢吃新出锅的芝麻饼,咱还被打发到山下习了半年有余的手艺,整日里来莫说是跟着咱师傅学医,便是小厮杂事也多是应接不暇。好在咱师傅登了极乐,咱也清闲了几年。本想着山涧谷中是处福泽之地,便没待择吉日房屋建好便早早先住了过去,那谷中也当真是处种地吃茶做饭学医的好地方。离谷不过几里便有活水,土里也肥劲甚足,刚想着静下心来好好研读咱师傅仙去之时留下的典藏医本,不想却是被那位一脸凶相满面杀气的公子犹如麻袋一般驮来此处。但咱既是挂了个神字招牌的医者,除了治病救人便也是没得它法。但咱昨日夜里人静之时也仔细斟酌良久,想来咱作为神医确是没得风格,如此虽是说不得不好,但若是说好却也是没得缘由。现下杜家小姐醒来便是无碍,咱这便去告诉那凶煞公子,这三日未曾归谷,咱养得那几只芦花鸡不知可还安好,该是求那公子送咱快回去的好。”凌神医说着卜楞几下脑袋,一双水润的牛眼忽闪着,不待杜家小姐反映,便迅速转身迈开粗短的双腿,随后伴着一阵家什响动破碎之声消失于房门之外。
    杜家小姐坐于马车之中想起那时之事,心情不觉便好上些许。连带着看向窗帘子之外垂首坐于马上的苏家公子也顺眼上了几分。杜家小姐今日不知是因着手中话本又抑或是想起凌神医此人的缘故,倒是少有地静下心来想了想那日与苏家公子的不快之事。
    杜家小姐想这般事情说到底便也只是自个儿的不是,那帕子却是不该到云德布庄去寻,绣线也不应到翔丰绣庄李姑娘那里去缠,绣工乡岭一绝的赵婆子也大是没得必要叨扰出山。杜家小姐心忖,这人但凡是经历上一番生死,定是要脱胎换骨,便是连那往日所思所想也来得个天翻地覆,皆复不得往昔。一十二岁的杜家小姐于如今二七芳华的杜家小姐看来,却也是可爱之极,虽是多有可笑幼稚之举,但那时之目光倒是热切得紧,不若现下,早是连着心肝都冷成了灰渣。
    “小橙听得那董家公子先前之言,像是这凌神医不知得了哪方高人指点,窝于那谷中潜心研究武林话本,说是要寻一话本之中甚是火热之神医楷模,待得效仿学习之后定要创立出一套百药谷之谷规,那甚是雄心壮志之劲头,竟是连医术也懒得看草药也没得闲时采摘,院中好生喂养的几只芦花鸡如今也没了下落,想来多半是招进了那鼬狼之腹。如今被请得这夬韩国都迦殇,也是没得半分消停。听说初见病榻之上的连家少主那时,便甚是不耐地回了众人一句,‘这病得寻棺材铺,咱可治不了’。之后说是被人连府的家仆关进柴房饿了约是五日有余,才老实把脉问诊起来,如今也不知是何情况?”
    杜家小姐闻得如此,待要唏嘘上一番,不想马车之外突起骚动,听得响动似是在追赶某人。忙吩咐小橙掀了车后布帘,引颈观之。不知董家公子何时交换的文书,此时马车靠右行于迦殇主道之上,街侧商贩行人俱是不多,鳞次栉比的两侧建筑直通天际一线,而一股黄言伴着嘈杂之音不久便来得近处。杜家小姐定睛一瞅,前方奔跑之人一身白衣如今已是黑黄一片,面上一双牛眼左瞄右瞥寻着逃路,却是那董家公子此行所寻之人百药医者凌神医。
    “你们怎地就是不能停下来听咱说上几句话哩?”凌神医腋下夹着灰色的包袱,扭头冲身后追得实是锲而不舍之人群高声叫喊,“咱要怎么同你们说你们才能明白咱的意思哩?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不知晓么?以毒攻毒,这个你们总该晓的吧?咱都说了你们家少主那血吐着吐着也就好了,你们怎地就是不相信咱哩?你们知道何为医德,何为医者父母心么?都说了不要追了,你们想累死咱啊!”
    “啊!马上那位垂首不语的公子便是化做了灰,咱也是识得的,车内这位姑娘咱也瞅着面善,”杜家小姐见凌神医扭着头一路呼啸着从身旁跑过,约是跑出十步之遥,方才后知后觉地叫喊起来,“马上那位公子怎地真带了杜家小姐前来,此时正是……哎呦!”
    杜家小姐瞅着凌神医脚下似是一个不慎,人啪叽一声摔倒于地,腋下的包袱在空中一番打转,最后咣的一声砸在将将要爬起身的凌神医头上,凌神医愣是哼都没哼一声,只得身子一抖倒地不动,估摸着该是晕了过去。
    “小紫倒是觉这凌神医比上次见时更显欢脱,连带着嗓门也比从前嘹亮上些许,那伙子人听方才凌神医叫喊似是连府家仆,只是不知那神医可是又惹了何事。”小紫掀了车前帘子,视线于杜家小姐与小橙身上一扫,最终停在不远处被一伙人围住的倒地晕迷的凌神医身上。
    “如今他方人多示众,这神医董某虽是总算见着了,可是需用得何法才能从连家带走神医?”董家公子也一脸忧愁满目纠结地探过头来,口中之言似是自言自语,但目光却是投向马上看着昏迷中的凌神医犹如待宰的家畜般被捆了手脚搭在木棍之上由着两名大汉抬走而笑得甚是赏心悦目的苏家公子身上。
    “我等一路颠簸疲惫,不若现下先寻得客栈落脚,待一番梳洗休憩过后,在下便随董公子去连府拜会那连家少主,在下想若是那连家少主闻得董公子孝顺德行,自也是不会为难神医,放与我等同行才是。”苏家公子盯着始终未曾抬头的杜家小姐的头顶看了许久,浅笑作答。
    “可是那连家少主若是真如方才凌神医所言吐血不止,现下想必……”董家公子犹豫再三终是没说下去。
    “方才凌神医不是已说过,这血吐着吐着便也会好了。”苏家公子坐在马上看向那众家仆所行方向,眼神不由暗下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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