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8-天然空心树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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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你告诉我,“别和其他人说“的时候,我还不以为然,后来我觉得,这是句多么窝心的请求,因为知道的人只有我和你】
    ——选自岱宁《星空》的第51张拼图
    岱宁眸子睁大,他没想到今天妈妈提前回来了,他愣愣的点头,陈新顿时就跟霜打茄子蔫了似的,苦着脸说,“你妈要是看到我在你家,怎么办啊?“
    “没关系,是我让你来我家的。“岱宁觉得这应该没什么。
    “那怎么行啊!“陈新激动地说,他看了看岱宁的床,“我藏你床底下,你把你妈妈带到阳台去然后我再走。“
    说完陈新就猫着腰麻利的钻到了床底下,岱宁一看陈新书包还在桌子上赶紧拿起书包往床底下塞,刚把书包踢进去,岱妈就进了家门,还在那喊岱宁的名字。
    “宁宁,快来,看妈妈买什么好吃的了?“
    “哦,来,来了。“岱宁的心紧张的怦怦直跳,又瞥了床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妈妈买了你最喜欢的鱼,待会儿给你做红烧鱼,高不高兴?“岱妈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整个人都笑眯眯的,站在冰箱前,把买来的菜一样一样放进冰箱。
    “嗯,好。“
    岱宁语气平淡,不似平时那么激动,岱妈一听觉得不对劲,回过头来盯着岱宁,“宁宁,怎么啦?在学校遇到麻烦了?怎么蔫了似的?“
    岱宁咬咬嘴唇,也不知道怎么说,他直接上前拽着岱妈的胳膊,“妈妈,你去阳台看看小蚕吧,它们是不是要死了啊?都不动了。“
    “啊?“岱妈动作一迟,还没搞清状况就被岱宁推着去了阳台,“哎,怎么回事啊?“
    岱宁感觉心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推着岱妈去看鞋盒里的小蚕,也不敢回头看,岱妈被岱宁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瞥了眼鞋盒,盒子里的蚕已经结成薄茧,她还当是多大的事呢,笑道,“你这个小傻瓜,蚕都结成茧了当然不动啦,好了好了,没事了,我去烧饭,你作业写完了吗?“
    “啊,写完了。“
    “那去玩吧。“岱妈一边卷袖子一边走出阳台,“我要把鱼好好剖一下。“
    岱宁不放心的跟着岱妈一直到了厨房,没一会岱妈便打发他走,怕他沾到鱼腥气,岱宁不安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装作拿鞋子的样子,蹲到地上去看床铺底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新已经不见了。
    岱宁望着桌子上那一小块拼好的睡莲,没由来的有些不高兴,都是陈新不好,直接说是来家里玩不就好了,还躲躲藏藏的,搞得他紧张的要命,跟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其实那时岱宁还没意识到,他已经在潜意识里开始学会隐瞒,学会欺骗,不管隐瞒的是对是错,他逐渐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告诉所有人的。
    到了第二天上户外自然课,今天自然课的任务是制作植物标本,由老师带着学生在学校里采集叶片,岱宁和陈新是一组,岱宁见到陈新问陈新昨晚是怎么从他家出去的,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陈新刺猬头的短发显得很精神,他得意一笑,“我当然厉害了,神不知鬼不觉就出来啦!“
    岱宁白他一眼,不去理他。
    如今已是深秋,这个城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大多数树木叶子都掉光了,只有些终年常绿的植物依然保持绿色,岱宁和陈新没寻到合适的叶子,在学校里转悠着。
    忽然陈新眼珠子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地方,拽住岱宁的手腕就跑,嘴里说道,“对了,我们可以去植物园。“
    “啊?“岱宁不明所以。
    陈新带着岱宁绕过两栋教学楼,两栋教学楼后面是一排两层楼高的楼房,穿过这栋二层小楼就是学校修建的植物园。
    园子很小,用“植物园“来形容它不太合适,不过学校却在铁门上焊着“植物园“三个大字,园子两面靠着学校围墙,其余两面用高高的铁栅栏围着,没有铁门钥匙无法进去。
    两个人在铁栅栏外往里面瞅,植物园里种着很多花草树木,玉兰香樟,刺槐海棠,美人蕉兰花,茉莉啊腊梅,梧桐啊水杉,总之种类十分多,但因为现在已是深秋,许多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并不好看,吸引他们两个注意的是离他们较远地方的几棵树。
    那是几棵枫树,火红的颜色像是被人泼上了涂料,远远看去红艳艳一片,排列错落有致的枫叶姿态动人,明艳的红在园子里显得格外的亮眼。
    岱宁没来过这里,也没听别人说起过,他扶着栅栏望着里面出神,“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随便转悠看见的呗!我们学校可抠门了,有这么漂亮的地方都不告诉我们。“陈新说着,径自朝栅栏最边上走去,指着两道铁栏杆中间隔出的空间,“从这里进去,这里好像少了一道铁栏。“
    只见陈新侧着身子,先把头往铁栏一伸,接着是肩膀,然后腿一抬,整个人就从铁栏这边穿到了植物园里,动作干净利索,陈新进到园子,看见岱宁愣在那里没动,摆摆手,“进来啊。“
    岱宁按照相同的步骤也从铁栏杆那里穿了进来,园子里种的满是树,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是这里唯一的路,走在小路上,周围都是树木,可以想象到了夏天,这里被树木遮天蔽日满是绿茵的景象。
    园子里没什么叶子可摘,他们摘的全是枫叶,火红色的叶片呈五角形,叶片上有细微的绒毛,拿起一片枫叶对着阳光,透过光看可以清楚地看见叶片上细密的纹路,泛着微红色的光芒,分外好看。
    “这枫叶真漂亮!“陈新捏着一片枫叶,手指捻动着叶柄,来回转动。
    “嗯,枫叶做书签更好看。“岱宁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园子,没走几步看见一棵树,“哎,这是合欢树。“
    “啊?什么合欢?“
    “我们去操场玩单杠,那里不是有棵树吗?开着红花的,和这个一样,我后来问我爸爸,他说是合欢树。“
    “哦…“陈新点头,忽然眸子一亮,“你说树我想起来了,这里有棵特别神奇的树,我带你去看!“
    带着岱宁拐了几道弯,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十分庞大的树,说它庞大是因为这棵树不只有一根树干,从地面表层开始分出许多根像人手腕粗细的树干,这些树干交错相叠,以旋转的姿态向外生长,造型有点像灯笼,向外生长的树干是灯笼面,而里面则因为树干都朝外弯曲延伸,所以变成天然的空心,底部则像灯笼底座。
    “怎么样,好神奇吧?还可以进去坐着呢!“陈新样子兴奋,他指着一道树干形成的缝隙,“我进去过好几次了,从这边进去,这里的缝比较大。“
    陈新低着头躬着腰往树里一钻,消失在岱宁眼前,岱宁看的一愣一愣的,见陈新进去了,也赶紧猫着腰钻进去,一进去立马大开了眼界,里面和外面被叶子覆盖的样子完全不同,这里全是交错复杂的树干,浅棕色的树干呈摊开的花状铺在他们脚底,宛如天然的平台,不大的内部结构刚好可以容纳他们两个人落座,人坐在根部树干上,背靠着弯曲的树干,头顶上是被树叶围成的一小片圆形的天空,坐在里面好似经历着一次神奇的时空穿梭。
    岱宁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里的隐匿性很好,坐在里面从外面看一点也看不出来,岱宁抚弄着叶子,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带着惊喜,“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好玩吧!“陈新靠坐着,神情惬意,“我有次来玩看到一只猫刚好从里面出来,我看这树长得奇怪就扒开看了一眼,没想到里面居然是空的!“
    “像个房间一样,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树,这是什么树啊?“
    “不知道,我就叫它'神奇的树',嘿嘿。“
    岱宁正欲说话,却听学校的下课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宁静,他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喊道,“糟了!下课了!“他们光顾着在这里玩,连这节课要干的正事都忘光了。
    两个人像受惊的小鸟急忙起身从树里钻出来,拽紧手里的叶子往园子外跑,陈新边跑边说,“岱宁——“
    “干嘛?“
    “你别和其他人说这里,这可是我发现的!“
    “我说这个干嘛?再说其他人要是早就知道了呢?“岱宁跑得比陈新快,回过头看着他说。
    “就算知道植物园,但肯定没人知道那棵树,那棵树可是我的发现,我告诉你了,你不能跟别人说!“
    岱宁觉得陈新有点好笑,他发现了也不能代表那棵树是他的呀,不过岱宁还是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行,我不会说的。“
    说话之间已经跑到了教学楼底下,岱宁直奔班级所在的三楼,陈新尾随其后,他喘着气,想了想冲岱宁喊了句,“那说好了,以后就我们两个人知道。“
    岱宁跑在前面,没有回头直接举起手里的叶子晃了晃,算是回应,陈新看了心里莫名的感到喜悦,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从此植物园里的那棵'神奇的树'似乎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常常放学的时候,岱宁回过头去看陈新,陈新朝他伸手往窗外指指他就明白了陈新的意思。
    在树形成的天然空间里纳荫乘凉,有时会聊天说话,更多的时候他们喜欢在里面写作业,陈新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张小木桌,这张桌子刚好可以卡在里面,四只脚嵌在树干的缝隙之中,十分稳当,他们两个对面而坐,宛如住进一个微缩的小屋子。
    在这里经常能听见这样的声音——
    “错了错了…你怎么这么粗心?“
    “这字真丑,你一点也改不了?不是练习字帖了吗?“
    “作文不会写就不写?随便写几个句子都会有分的!“
    “笨死了,我说过很多次了!“
    这样的日子固然愉快,可不是每次都能这么顺利的在植物园里畅游。
    植物园有专人巡检,是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六十岁左右,姓阚,负责园里植物的保护和看管,附带看看有没有偷偷溜进来的小野猫踩坏了花之类的,阚爷爷不光管园子,全校的钥匙也归他管,哪个班级钥匙丢了开不了门就找他,所以岱宁和陈新都认识他。
    阚爷爷脾气暴躁,喜欢大声说话,小孩子们很怕他,岱宁和陈新也不例外,一次他们俩刚想从铁栏杆外穿进园子,就被正在给树修枝的阚爷爷发现了,阚爷爷对着两人大吼一声,“干什么的?!“
    那一声吼浑厚响亮,吓得陈新拉着岱宁调头就跑,动作迅速的像两只看见老虎的兔子,阚爷爷瞄了两小屁孩一眼,又继续拿起大剪刀咔嚓咔嚓的剪树枝了。
    两个人跑到了二层小楼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眼睛里还带着惊慌,陈新头伸着朝植物园那里张望了下,拍拍胸脯,说,“啊呀,吓死我了!老头真吓人!怎么办,今天不能进去了。“
    “那我们上去看看吧?我还没去过这里。“岱宁指着面前的二层小楼。
    “走呗!“
    陈新听岱宁这么说,直接上了楼梯,楼梯是铁制的,两边的扶手早已上锈,斑驳的锈迹表明这里的年头不早,人脚踩在上面能听见咯吱的声响。
    这栋二层小楼一楼是用来放置学校闲置不用的器材用具,二楼则是高年级艺术班的美术教室。
    因为不是美术班开课的日子,所以这里的屋子全都紧锁着,岱宁和陈新一间间透着窗户朝里面看,美术教室里摆着各种各样的静物,石膏像,还有一些立起来的木架,架子上夹着画纸,旁边地上放着颜料盒和画笔,有些画纸上画着还没完成的作品,这些东西静静的组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奇妙。
    “你不是也学这些东西吗?“陈新托着下巴,望着一个木架上的画纸,纸上画着一个人物肖像。
    岱宁偏过头略微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过你背着这样的木板,你妈妈骑着车带你,你坐在后面。“
    哦,那大概是他周六去上兴趣班的时候,岱宁点点头,“嗯,我也学,但是还没画到人物,老师说现在就只画静物。“
    “画画好玩吗?“
    “嗯,我觉得挺好玩的。“
    “我也想学点…“陈新声音忽然变小,语气变得不自信起来,“算了,我学习都没搞好,还学别的,到时候我爸又要骂我…“
    “你可以学你感兴趣的,认真学好不就行了?“
    “得了吧。“陈新一下没了再看的兴致,转身往楼下走,“我认认真真学习,每次也只能考一点分,根本……“他没再说下去。
    岱宁不知道要说什么,陈新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自从开始好好跟着岱宁后面写作业,成绩虽说有了进步,可没有太大变化,只是从倒数变成了中下游,这和以前相比显然好很多,但对陈新来说,并不够,他还想再好一点,不过每次考试的结果并不随他愿。
    岱宁见陈新闷闷不乐的模样以为他不高兴了,谁知陈新下了楼忽然转过头来,像是想到什么高兴的事,笑嘻嘻地说,“你会画画,以后给我画张呗?“
    陈新思维转的太快,岱宁一时没跟上,下意识的愣愣点头,样子呆呆的,陈新看的一乐,“那就行,可别忘了啊!“
    在岱宁陈新日复一日,背着大书包上学堂的时候,他们身边的环境正在逐渐发生着变化,学校开始新建实验楼,修建操场,主席台,天天能看见工人在忙活,老师说等到他们这届升到初一大概会全部建好。
    不过相较他们附中小的改变,将他们包围着的A大明显改变更大。
    最大的变化之一是西边实验农田没了,几辆大型挖土机和推土机联合工作,将实验农田推弄的干干净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麦田稻田,桑果也别想摘了,那些野草野花,一年到头潺潺不息的小渠都被黄土掩埋,全部消失,田园般的场景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空旷的土地,A大的扩招让这里日后将变成一栋栋高楼。
    这些变化起先岱宁他们还感受不到,直到一次放学,岱宁和陈新走出校门,他们左边是经常体育课踢足球的A大训练场,再往前走就是实验农田,陈新忽然瞥见左边离他们不算太远的地方拔起一座造型独特从未见过的建筑,他惊讶的看着那里,“喂,岱宁,你看那里什么时候有座大楼了啊?“
    岱宁顺着陈新的目光望去,也是吃了一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本应该是平地的地方居然拔起一座高楼,而这个地方原来刚好是离他家只隔了一道围墙的实验田。
    一条水泥马路通向那栋高楼,路经过高楼继续蜿蜒向前,一下还看不见尽头,三三两两的人从那里走来,新修的马路似乎可以通到A大学生公寓那条街,这么一来岱宁从这条路回家会比西食堂那条路方便的多。
    岱宁望着那座建筑,想起了很早以前爸爸在家说什么A大要扩建,校内很多地方都会改动,他那时候听的随意,没成想如今竟然变成真的了。
    “这条路好像也能回家…“岱宁喃喃地说。
    “是吗?那去看看呗,我正想去看看那个大楼。“陈新盯着高楼,漆黑的眸子带着兴奋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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