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果和苋菜一样，只要沾上，都会被它染色，就像你，一旦沾上，我便变得不同】
    ——选自岱宁《星空》的第11块拼图
    实验桑田离附小很近，也就五分钟的路程，翠绿色的桑树连成一片，真的像李睿说的那样，有不少人在摘桑果，大人小孩都有。
    “看吧！好多人都在摘，我们快点，不然被他们摘完了。”李睿一边向桑树跑去，一边回头说。
    陈新也拉紧书包带子往桑树那里跑，岱宁则慢慢吞吞跟在后面走着。
    岱宁还没走到桑田，就看见陈新和李睿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开始爬树，陈新动作敏捷像个黑猴子，他很快爬上了一棵粗壮的桑树，李睿则显得笨拙些，等岱宁到了树旁他才爬到桑树的第一个枝桠。
    岱宁打量着眼前连片的桑树，翠绿色的树叶层层叠叠，一个个桑果隐匿其中，有红的，发青的，还有紫的，紫的发黑的，结在树上一片一片，伸手随便一摘就能摘到小一把下来。
    李睿不像陈新爬的高，所以摘到的都是一些别人摘过剩下的，大多是青红色，这种还没成熟，吃到嘴里很酸。
    陈新爬到桑树上面，跨坐在一根树杈上，一只手撩起衣服下摆，把它弄成布兜的样子，另一只手不断把采到的桑果往衣兜里丢，等李睿从树上爬下来，他还在摘，李睿和岱宁仰着头看他，李睿一边吃着还没熟透的桑果一边对岱宁说，”你看陈新的衣兜，都快装不下了，他摘的真多！”
    岱宁看着李睿衣兜里装的桑果，不禁皱眉，”你不洗就吃吗？”
    “嘿嘿，没关系，这里的桑树又不打农药，没事！”李睿嘴上说着，但是动作却停了下来，没再去拿衣兜里的桑果，而是说着，”等陈新下来吃他的，我这个都酸死了，紫的发黑的最好吃！”
    这时陈新兜着衣服，一只手扶着树，慢慢从树杈往下滑溜，下了地就咧着嘴朝李睿得意的笑，”你看你摘的那是什么东西？看看我的！”
    李睿和岱宁伸头一看，兜里装的全是又黑又大的桑果，就像是一串串微缩式的黑葡萄，漂亮极了，李睿看的直流口水，还不服气地说，”那是我没爬到上面，底下好的都被人摘光了，我要是爬到你那里也能摘到…”
    “那你就别吃我的了，吃你自己的吧。”陈新作势走开。
    “哎哎，你那么多，分我一点吧！”
    陈新哼了一声，但还是就着衣服往他那里倾倒了一点，他转身看岱宁，岱宁站在一边，就这么站着，也没有动作，陈新托着衣兜，冲着岱宁说，”咱们一起吃。”
    然后岱宁就看着陈新托着衣兜往桑田一边的小路上走去，岱宁跟上去问，”你去哪里？”
    “去洗洗，你不是怕脏吗？”陈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
    岱宁诧异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陈新，陈新接着说，”桑田最前面有口井，那里的水可甜了。”
    走到桑田的尽头，就是一口压水井，井口是出水口，后面粗前面细，尾部是和井心连在一起的压水柄，有二十多公分长，因为经常有人使用，所以手柄被摩擦的十分明亮，只要拿着手柄往下压，就会有地下水被压出来，水井旁边有个一米见方的蓄水池，里面的水又清又澈，可以清楚地看见沉积的砂砾。
    陈新把衣兜里的桑果倒在水池里，然后就去压水井的压水柄，这种压水井得花不少力气才能压出水来，陈新双手按住用力往下压，压水柄只往下降了一半，一点水也没出来，岱宁绕到陈新对面说，”我帮你。”伸手握住压水柄，两个人一起用力，清澈冰凉的井水被压出来，流到蓄水池。
    两个人顺着力道又压出了不少水，把池子装满的，陈新蹲在池子边，把桑果放在水里浸洗，紫黑色的桑果在冰凉的水里变得水晶透亮，岱宁觉得很新奇，也蹲在他旁边，陈新挑了一颗又大又黑的桑果递给岱宁，”给你。”
    吃到嘴里随即一股甜甜的汁液四散而开，口腔里都是桑果独特的甜香，熟透的桑果甜而软糯，汁液又多，十分好吃，岱宁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惊喜，显得亮晶晶的，他凑到陈新旁边盯着水池里的桑果，”好甜啊！”
    陈新有些得意，拿了一个扔进嘴巴，说，”那是，我摘的！”
    桑果洗好之后，陈新刚要把衣兜拽起来继续把桑果放进去，岱宁拉住他，”不能这样放，会把衣服弄潮还会染上颜色，你等一下。”他说着就从背后的书包里掏出一个草稿本，撕了几张白纸，随手卷成漏斗状，说，”装到这里面。”
    陈新想想也是，自己的衣服上已经沾了点点的紫色液渍，便把桑果沥干放进漏斗里，足足用了四张纸。
    李睿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他光顾着低头吃桑果，一抬头发现陈新和岱宁不见了，找了一圈才发现他们去了压水井那里，就跟了过来，他吃了不少桑果，嘴巴都被染的黑黑的，像是中毒一样，样子很逗，引得陈新看了直笑，岱宁眼睛睁大，”你嘴巴怎么变这么黑？”
    “他吃的太多了，桑果很容易就能染上颜色的。”陈新手里拿着纸做的漏斗，时不时往嘴里扔个桑果。
    岱宁不禁想起了岱妈常做的苋菜，岱宁都很怕吃这道菜，倒不是菜难吃，而是他特别怕苋菜把米饭染红了，只要一沾到米饭，白白的米饭就会变红，岱宁一看到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米饭这样就被苋菜给污染了。
    “这怎么啦，漱漱口就没了。”李睿倒不在意陈新的嘲笑，他看着陈新岱宁手里都拿着纸做的漏斗，觉得这样放桑果又方便又好看，低头一看自己用衣服兜着，衣摆掀起露出的肚皮鼓鼓的，于是说，”能不能给我也做个漏斗啊？我这样拿着好麻烦。”
    “为什么要给你做？你吃的桑果都是我给的，还要给你漏斗？”陈新瞥了他一眼。
    岱宁拿出多撕出来的一张给了李睿，”给你用吧。”
    李睿朝陈新得意的笑了一下，把衣兜里好的桑果留下放进叠好的漏斗里，其余的都随意的扔在地上。
    回去的时候李睿先离开，他家和岱宁陈新的方向正好相反，而陈新和岱宁因为来了桑田所以干脆走这条路回家，岱宁似乎非常喜欢吃桑果，路没走到一半就把两个纸兜里的桑果都吃完了，只不过比起李睿粗鲁的吃法显得要好些，嘴巴外面都看不出来，但是嘴巴一张开就能看见牙齿上都被染成紫黑色。
    陈新看了就把自己还没吃的一个纸兜递到他面前，”给你吃吧，这么多我也吃不掉，你还能带回家吃。”
    “那你不吃了？”岱宁询问的看着他。
    “无所谓，我就是喜欢爬树摘着玩，真要是吃也吃不了几个，再说我都吃过好多次了。”陈新看着长得白白静静的岱宁一张开嘴巴就露出黑黑的牙齿不禁觉得好笑，把纸兜给了他。
    “嗯，我觉得挺好吃，以前都没吃过。”
    “你要是想吃，我们明天再来摘，反正现在都放假了。”
    岱宁思索了下，认真地说，”我回去跟我妈妈说，她同意了就行。”
    陈新连忙说，”你别和你妈妈说是和我出来玩啊！”
    “为什么？”岱宁不解。
    “你妈妈不是不让你和成绩不好的人在一起玩吗？”陈新语气变低。
    岱宁一怔，不知道怎么回话，两个人并排走在不多宽的田埂上，田埂两边生长着无名的杂草，各色的野花镶嵌其中，两旁是实验的小麦，绿油油的，风吹过的时候掀起层层的波浪，一波一波随着风的方向摆动，远远望去一片绿色的海洋。
    “我不会告诉妈妈的。”岱宁走到田埂与水泥路的交界时开口说道，旁边的陈新一直低着头，”但我不是这么想的……”
    陈新忽然抬起头冲岱宁笑了笑，他左边脸上有个酒窝，一笑就会凹进去，男孩黑瘦的脸庞带着特有的纯真，”嗯，我知道！”
    岱宁回到家，岱妈一打眼就看见岱宁手里拿着的纸兜，过去一看，”哟！从哪搞得桑果啊？这么多，还又大又黑？”
    岱宁样子略显兴奋，”是从桑田那里摘的，妈妈你吃，可好吃了。”
    岱爸闻风也走了过来，探过来一看，随手拈
    了一个放到嘴里，然后神色一变，”唔！甜！好吃！不错！”
    “真的？”岱妈也来了兴趣，刚准备拿手又顿住了，对岱爸说，”洗过了吗你就吃？去洗洗再说！”
    “都洗过了妈妈，桑田那里有口井，水又凉又干净！”岱宁举着纸兜伸到岱妈面前。
    岱妈这才拿了一个，吃着桑果不经意发现岱宁的牙齿，哈哈一笑，”宁宁，你吃了多少啊？看你的牙哦！都成了小黑牙咯！”
    岱宁眨着大眼睛，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捂住嘴巴，奔到卫生间，瓮声瓮气地说，”我去洗，妈妈和爸爸不许吃完了。”
    “你再不过来就没啦！”岱爸故意说。
    果然岱爸话刚说完就看见岱宁匆匆又跑过来，惶惶张张看着岱爸手里的纸兜，一看纸兜里满满的都是，不禁嘟着嘴，嘴唇上还沾着紫色，”爸爸骗人！”
    “哈哈…”岱爸揉揉儿子柔顺的头发，”这桑果是谁摘的？你怕高肯定不是你爬树摘的吧？”
    “嗯，是陈新摘的，我就在旁边看着。”
    “陈新？那个总是倒数的小孩，以前是你同桌是吧？你怎么和他一起玩？”岱妈想了起来，”对了，这桑果没人管吗？你们就这样随便摘？以后不许这样了，乱摘东西是不对的，知道吗？果然跟那样的小孩在一块就不学好…”
    “咳咳，行了啊，你刚才还吃了呢，再说A大的桑树只是为了养蚕，要的都是叶子，桑果根本不管，宁宁他们摘几个又没什么，怎么好好的又扯到学不学好上面了？”
    岱宁直点头，”妈妈，好多人都摘，我们没有乱摘。”
    “好多人都摘就能摘了？你喜欢吃和我说我去给你买，以后不许去摘了，知不知道？”
    岱宁噘着嘴有点不高兴，岱妈又问了一遍他才不情不愿的点头。
    “你也想的太多了吧？宁宁这样不是挺好的？难得和同学一起玩玩，再说摘果子什么的，我们小时候不都做过？”岱爸看岱宁不开心的样子说。
    “打住！我可没有像你小时候去人家果园偷果子，宁宁和同学玩当然好，我怎么会反对？但和朋友玩也要看人的，那个陈新成绩不好，手脚又不干净，怎么能和我们宁宁玩？”
    “孩子才这么大，别一下把别人否定了，我看这个孩子就挺会挑桑果的啊，这也是个优点，是不是？”岱爸又从岱宁纸兜里拿出个桑果。
    “对啊，妈妈，陈新这次期末考试不是倒数，他比以前进步了。”
    岱宁一提到期末考试岱妈一下想了起来，”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问了，你成绩单拿出来我看看，给你这桑果搞的，我都忘了正事。”
    “哦。”岱宁掏出成绩单。
    岱妈一看，脸上的神色立马好了很多，笑眯眯亲了岱宁一口，”不错，儿子，继续努力！想要什么跟妈妈说，妈妈给你买！”
    岱爸无奈的瞄了老婆一眼，他迟早要和岱妈谈谈这种教育方法对孩子并不好，他拿过岱宁的纸兜放到桌子上，伸手撩起岱宁的衣服，摸了摸岱宁的后背，汗津津的，他拍着儿子的肩膀，”儿子，去洗澡，瞧你一身汗，等洗的干干净净再来好好想想找你有钱老妈买什么？好不好？”
    “嗯！”
    等岱宁去了浴室岱爸才说，”你别把宁宁管的太严了，他又不是女孩儿，没那么多计较的东西。”
    “我管的还算严？你看我们小区里，和宁宁差不多大的小孩，哪家不是管的好好的，送这个班送那个班，而我只是按照宁宁喜好给他报了个美术班，我看宁宁现在是小学，什么奥数英语我都没让宁宁学，和人家一比差远了！”
    “难不成你还打算让宁宁考清华北大？”
    “清华北大怎么了？我们这里又不是没有，张奶奶家的外孙，李爷爷家的孙女，还有王伯伯的小儿子，不都是？人家孩子能行，我儿子这么聪明，怎么就不行了？”
    说来也奇了，岱宁住的小区里，几乎每家的小孩都是所在学校的尖子，不管哪个年级阶段，都是数一数二，要是大学那一报出名字也都是全国名牌大学，平时有个比较再正常不过，岱爸挠头，他们怎么就在这里落户了？
    “没话说了吧？教育儿子要听我的！”岱妈见岱爸不吭声，得意地说。
    “我是觉得，孩子总会长大，他现在听话是因为还没有自己成熟的想法，得依靠大人，等他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就会考虑自己的人生，选择自己的道路，我们做父母的只能在旁边看着，必要时候提个醒，但是决定权在他手里，我们不能替他做主他的人生。”
    “行了行了啊，别把你那些大道理说给我听，你留着写新闻的时候用吧！我去烧饭！”岱妈一脸不耐烦地去了厨房。
    岱爸有点无奈，就知道现在对老婆说这话没用，转头一看桌子上乌黑透亮的桑果，他不禁又拿了几个放进嘴里，咕哝着说，”还真不错…”
    第二天岱宁就和岱妈提出要出去玩，当然岱宁没有报出陈新的名字，因为昨天的事情他还记得，要是说和陈新出去玩，岱妈一定不会同意，他戴着一顶帽子，兜里装着钥匙，从冰箱里拿了两罐汽水就跑了。
    昨天约好在桑田那里的水井见面，离的老远就能看见一个黑瘦的男孩坐在水井边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看到岱宁的身影出现就连忙挥手，漆黑的眸子明亮，”岱宁，这里！”
    岱宁把一罐汽水递给他，陈新倒也不客气直接扣开拉环就喝了一大口，舔着发干的嘴唇说，”我们今天不摘桑果了，去捉蚕养怎么样？”
    “啊？”
    其实是因为陈新来的路上看见几个小孩捧着纸盒子，里面装的都是蚕，他一问是从A大的蚕桑研究室找来的，他不免有些心动，觉得养蚕比爬树摘桑果好玩多了。
    不摘桑果岱宁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昨天吃的桑果吃的太多，搞得他现在还觉得一张开嘴里面全是黑的，况且他也没养过蚕，听陈新这么说也挺感兴趣，就说，”行啊，但是在哪里捉？”
    “我带你去，我认识，蚕桑研究室就在西食堂那边，走一会就到了。”陈新兴奋地说。
    路上岱宁还有点不放心地问，”我们怎么捉？不会是去他们研究室偷吧？”
    “当然不是！你去了就知道了！”
    结果到了蚕桑研究室，看到的景象让岱宁大吃一惊，研究室大铁门紧闭，但是外面有两个堆的高高的小山坡，这堆的像个小山的不是别的东西，全部都是混合着桑叶和蚕以及蚕的排泄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