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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末。
    木棉花开至谢的时节,我收到了你的信。
    信里你说,想去上海去看樱花。
    信里还夹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主角是你和他。你穿着牛仔连衣裙+白色高五厘米长靴,满脸祥和地闭着眼靠在他怀里。他穿着红黑格子衫深蓝色牛仔裤,他双手环着你,漂亮的眼睛微眯着,薄唇轻吻着你头发。照片里有风,微微吹乱他棕色短发,也拂起你那保养得很好的乌黑长发。照片后面,你写了注说“《吾爱》角色易欣儿”。
    我没看过《吾爱》,但我想那应该是花火或紫色上连载的畅销虐心小说。不得不说,自小便才女美女兼是的你,真的很有范儿。
    回学校的时候,途经过箫华行廊,那的木棉花还盛开得很烂漫,一棵棵树上大着大朵大朵红艳艳的花密密地挤着。
    记得初中时,你说你想看花,我们便逃了一个上午的课,到箫华行廊来看木棉花,从行廊的这头慢慢走,走到行廊的那头,到了便折回来慢慢走,一遍遍。我也忘了最后我们究竟走了多少遍。只记得那时你很兴奋地跟我说,五十二棵,我数了五遍。不会错的。
    后来我百度了,的确是五十二棵。规划这条行廊的人是个艺术家,五十二,吾爱。
    我摇下车窗,望着那高大的木棉树,还有树下执手的或相拥拍照留念的情侣。
    父亲边打着方向盘边说,回校不要压力那么大,你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听着他说,鼻子突然酸酸的,低低地应了声,嗯。
    四月中旬。
    毛毛细雨飘了快半个月,天阴沉沉的,令人觉得无尽的压抑。
    撑着伞走过图书馆的时候,又看见了那一大片浅黄色细细朵的矢车菊在青青翠翠的叶子上一如既往的开得精神,就跟那时你刚回来在这遇着我,抱着我哭着说“亲爱的,无论怎样我们好好活”一样。
    那时我刚出院,医生那时说我得了心膜炎心律还失常同时还患上了轻微的忧郁症。医生说这是高三学生最容易得的病症,因为压力太大了。
    我是考完三模后晕倒的。住院时我不敢告诉你,因为你要考试。住所第三天,收到了你从首都寄来的信,信里只有一张照片。那是你站在中央美术学院的大门前拍的。照片的右下角,有你的落款:亲爱的,我们在慢慢地靠近我们的梦想。
    看着这句话,我突然慌了。
    后来高考,我落榜了。而你,没有选择北京,而是去了杭州的一所有名的美术学院。
    你偷偷告诉我,说你在首都的日子里遇见了一个男生。他在那,所以你也要去那。
    八月中旬,台风过后你便收拾行李准备北上。
    我坐在你的书桌上,看着你忙来忙去想了想便跟你说我想复读。
    你愣了一下,然后递给我一瓶益力多说,夏洁,我信你。
    你也拿着瓶益力多,我把我的益力多伸过来,和你的碰碰,说,谢谢,夏希。
    你笑着说,哥们莫要言谢。然后我们仰头把益力多一饮见底。
    五月末。
    知了的叫嚷响彻天际,五月阳光明媚趋于毒辣。但我想起了十六年蝉的故事,夏天是美好的求爱的季节。
    你的信来了。信是我父亲收的,他笑说,这都什么年头了,打电话发信息写邮件不是快很多么,还写什么信啊。
    我接过信,冲他皱皱鼻子便跑回房间,身后还传来在厨房做饭的母亲的声音,她不同意父亲说的,她说,你懂什么,这叫浪漫!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浪漫,但一个月里总有几天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你的来信。
    我喜欢你所给我介绍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它代表着陌生却神秘美好。同时,我还喜欢着你选的漂亮的信纸和纸上淡淡的笔水香味。我喜欢淡淡静腻的油墨香,像一本本印书。无论电子书给人多少益处便利,在我心里都无法比得上实体书。就像那时我翻遍了这个城市的所有大小老旧书店也没有找到那本我想看的《柑橘与柠檬啊》,也不愿在网上下载电子书版的来看。
    你骂我倔强。我呵呵地笑。半晌电话那头你叹了头气很无奈地说,不过,这样才像你。
    你看,这个世界没谁比你更了解我。
    六月中。
    高考后一个星期,收到了你的快递,纸箱里躺着一本相册和一张明信片。你在明信片上写着:亲爱的,我开始想念阳光了。
    六月,我想你那该是霪雨飞飞了吧。
    相册是你最新的一组模特儿照片。一本小说里的女一号。近距离的特写,你的眼神很灵动传神,与男模特的互动身体也很自然,肤色白净轮廓清晰的脸上带着浅浅的酒窝。可是这次你的头发染了,染成深褐色。
    你说拍完这一组相片就要准备开始复习了,考完试后随学院举办的去贵州某山区为期一个星期的义务支教。所以回广州也是七月中旬的事了。高考后,我便去了南华路那我们以前喜欢的面包店打暑假工。
    老板换人了,换成了一个三十几的大叔,叫阿政,扎着小辫子下巴留着一小戳短短的胡须。他有个六岁上的女儿幸,正在读一年级。
    店里不忙时,阿政总喜欢叫我给幸讲故事说她所不知道的世界。
    阿政说,他没读过什么书,初中毕业后就来到广州在一间酒吧工作。直到后来遇见幸的母亲,才到此跟他的岳父母学做面包糕点。他认识的世界太小,可他希望幸更多地认识这个世界。就算没亲身目睹,听听知道也好。
    就像我,虽然没有亲身到过你所介绍的世界,但因为你我知道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个世界。
    我把高三时用的地理地图拿到店里,在中国地图上我跟她讲了首都,讲了广东,讲你所在的城市,还有很多繁荣的风景优美的城市。讲了很多很多,讲得不仅幸入迷了,就连我自己也入迷了。从未发现原来自己身上所了解的知识是那么令人着迷。
    阿政在旁听,听了很久他问我最想去的是哪个城市?
    我想了想,说杭州。
    阿政笑着说,想穿着旗袍撑把青伞泛舟河上?
    不不不,我否定,然后慎重地告诉他说,因为那有我最疼爱的女子。
    是啊,亲爱的,你是我今生最疼爱的女子。你所到之处都是我的向往,我想亲眼看看曾经印入你瞳孔里的风景。
    七月中。
    今年的第一号台风刚刚走。全市中小学生开始进入了暑假。
    你出现的时候,我正在把新烤出的甜饼夹进橱柜里的托里。一辆白色的本田轿车停在店门口,我刚抬头看便看到了你从车上下来。
    你的出现让我遂不及防,呆呆看着你推门进来对我说,嗨,亲爱的,我去你家找你了,干妈说你在这,所以我便来了。
    你神采奕奕,可能是把头发扎起来的缘故。
    你穿着这年夏季最流行的长裙和漂亮的高跟凉鞋还挎着个Lv包包,而我上穿T-shit下搭牛仔裤和平板鞋,再加上外围着白色围裙,手里还拿着把面包夹。
    连我都有点恍惚地问自己,眼前出现的如公主的你我是否认识。
    你上前抱住我,轻轻对我说,亲爱的,好久不见好想你啊。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亲妮,是你亲爱的,好久不见。
    我也伸手抱着你,说,亲爱的,欢迎回来。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让我更加欢喜。
    阿政刚好在这时候从面包间里出来,手捧着放着两碗粥的菜托。他一脸惊奇的看着抱成一团的我们问,你们在干嘛。
    我们分开了,发现我们的眼都是红红的。
    阿政看见你,问我,这女孩是?我说,这是我好朋友小希,刚放假回来的。
    阿政哦了声,说,我是这面包店老板阿政。然后招呼我们去吃粥。
    他说这粥是他加了今年到山上摘回烘干的木棉花熬出来的,不仅清香好吃,还降热气,这些天气吃最好。
    你很自然地接受了,说今年杭州没有木棉花,都没看着。还说,没吃过木棉花粥不知道好不好吃。
    店里有供客人吃面包聊天的桌椅,你坐在那里,拿着调羹拌着粥,凑近碗闻了闻,然后小孩子一样一脸高兴地跟向我招手说,快来快来,好香哦,还有莲子,雪耳,贵圆。肯定很好吃。最后还拿出手机来拍照,说老板好厉害好厉害。
    我一脸汗颜地望着你,不过也很高兴,只有你这样我才不会对你有陌生感。
    被夸的阿政心情大好,说现在客人不多,叫我过去吃粥。
    我每天去面包店,你也跟着来面包店,有时我在忙你在旁边看,有时阿政在面包房里做面包,你也跟着围着围裙去说是帮手却是捣乱最后被阿政无奈地“请”出来,不过最后还是能吃上新鲜出炉的烤得外酥内嫩的的面包或糕店。看着你这个贪吃小孩,我跟阿政说,她吃的多少钱从我工资里面扣吧。
    阿政笑着摇了摇头,喜欢吃就好,钱什么的不算什么,面包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再说她吃的也不多。我坚持让他扣,最后他悄悄跟我说,你没发现自从小宜来了后,每天来的客人多了很多么?
    我仔细想,的确是,而且大多数还是年轻男性!托你的福,亲爱的,我的工作量迅速增加了,整天忙着包装好面包贴标签有时还得和阿政一起做面包。生意突然这么红火,阿政开始打算着要不要再给这间老字号小小面包店请个服务生。
    每晚我六点便可以下班,下班后你喜欢载我到郊区去看那些挂着沉甸甸的穗的稻和田。一大片稻田延伸到村子人家屋前或山岭脚下。日头还没沉下去,赶着牛归家的老人从车旁走过·,时不时拿起牛绳抽打几下不听话的稚甥,叫着快走。
    我们坐在路旁的草上,你跟我说着你去贵州的所见所闻,说着那村子的环境清幽,也说着那村子的贫穷落后。你说最让你忘记不了的,是那些孩子的单纯可爱。虽然他们的头发不像都市里的那些孩子那样洁净,女孩没有漂亮的发饰,他们的衣服陈旧有的还有补丁。
    可是,他们懂得认真去聆听志愿者们所讲的,也会不断地问志愿者们各种问题,上课总是很专心地去听,下课后抢着和志愿这做游戏。甚至他们还会把他们最爱的东西拿出来送给你。
    你说,有一次你教他们画画,有个小姑娘画了个蕃薯,小姑娘说她家里米不多了,总要吃蕃薯,还说烤蕃薯最好吃。你听了很感触,你也说你也喜欢吃烤的蕃薯,只是很多年没吃过了。
    结果,第二天,那十几个孩子都给你带了烤蕃薯,他们说给老师挑了最大的蕃薯来烤,你便忍不住哭了。
    日头落下去了,天开始暗下来。
    你擦了擦眼角,长呼了口气说,你没亲眼看到他们的生活,你没办法想象得出他们的日子是怎样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手环过你的肩膀抱着你,你安静的把头枕在我肩膀上。
    我在想,亲爱的,只要还活着,无论贫穷与富贵,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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