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一言相契定终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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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君樱唇轻启,缓缓吐字,“投缘。”面对众人的疑惑,粲然一笑,解释道:“方才登台的一段独舞,惜君还没想好舞名,在场座客谁取的名字最和我心意,惜君便跟定他。”
    这句话一落下,整个大堂骤然炸开了锅。
    一个膀阔身长、壮士打扮的宾客率先立起,粗噶着嗓子说道:“起名这种文人游戏,在下一介莽夫不懂。方才看了惜君姑娘跳舞,只觉舞美,人更美,想来想去,只能想到‘美人舞’,让大家见笑了。”
    席间一片哄然大笑。
    接着又有人站起,“适才惜君姑娘甩动长袖,折腰而舞,在下便想到了‘翘袖折腰舞’。”
    “惜君姑娘长袖善舞,天下无匹,当得上‘无双’之名。”
    不少人附声赞同。
    “这位公子谬赞了,几天前的凤下楼大宴,沐公子编排的群舞才真是举世无双,‘凤下楼中天上人,神歌鬼舞冠古今’,说得一点也不夸张,今天沐公子也在场,惜君区区舞技,倒让沐公子见笑了。”说着向沐翛然一桌殷殷看去,“惜君斗胆,还请楼主和医仙不吝赐名。”
    “影怜。”
    “影怜。”
    没想到两人居然同时说出一样的名字,彼此都是一愣。
    惜君也是一怔,“沐公子和祁公子莫不是朋友?”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又似只是一个简单的询问。
    沐翛然闻言皱了皱眉,朋友?自己与祁寒钰是敌是友都未可知,更别提相交为友了,但不知为什么,沐翛然突然很想知道祁寒钰是怎么想的?
    祁寒钰似有所感,轻轻摇头,“在下与沐公子不仅仅是朋友,更是知己。”顿了顿,祁寒钰凝注着沐翛然,“既然惜君姑娘可以一言定终身,在下与沐公子自然也能一见如故,引为知己。”
    沐翛然听之骤然怔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游走心底,祁寒钰,他竟是这么想的吗?
    惜君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难怪两位如此默契。”接着又问,“却不知影怜之名作何解释?”
    祁寒钰回答,“这影怜有两层意思,一是误落风尘,孤影自怜。”
    “二是御风弄影,我见犹怜,是为‘影怜’。”沐翛然不由的接过话。
    听闻这番解释,惜君慨然叹道:“寥寥两字,道尽心曲,惜君何其有幸,能在今日遇见良人。”
    这句话说得实在模糊,方才凤下楼楼主和百代医仙几乎同时开口,却不知惜君姑娘所指的良人究竟是他们中的哪一位?
    而看似关系匪浅的两人又会不会因为美人的抉择而反目成仇呢?
    在众人好奇叹慕的目光中,惜君一步步朝沐翛然一桌款款走去,最终在沐翛然面前停住。
    周围顿时发出一片艳羡的喧哗声,有人高声嚷道:“凤下楼楼主雀屏中选!”
    而雀屏中选的沐翛然,只是淡淡的迎视着美人微微打量过来的视线,没有说话。
    对视中,惜君慢慢委下腰身,手指暧昧的擦过沐翛然下颌,叹息般低喃,“想来造物赋形有错,明明是婵娟貌,怎奈是男儿身。”说话间,指尖缓缓下移,竟是向沐翛然胯下探去。
    侍立于沐翛然身侧的云枫倏然沉下脸,正要阻止,祁寒钰却比他快一步。
    一管青色玉箫拦在半空,阻住了下行的手,祁寒钰对上惜君看过来的眼神,眼角微挑,“佳人不该有唐突之举。”声音沉缓,听不出是喜是怒。
    惜君闻言,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神情有些黯然,“惜君一介风尘女子素来敢爱敢恨,今日有幸邂逅良人,太矜持就对不起自己。”说罢看向沐翛然,眼眸如凝春水,妩媚动人,“惜君愿追随沐公子,不知沐公子是否接纳?”
    这、这简直是废话!如此佳人愿意倾身相许,换了别人,下聘定亲唯恐不及,岂有不接纳的道理!
    可沐翛然不是别人。他不仅没有立刻答应,反而低垂着眼默然不语。
    沉吟片刻后,牵起身边侧立的一名少女的手,就把她拉到自己膝盖上坐下,明明是很轻佻的举动,在他做来竟有种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坐在他身上的少女显是一愣,俏脸微红,俯身在她家公子耳边低语了一句,再抬头时,眉梢眼角都是盈盈笑意。
    “惜君姑娘美艳绝伦,可惜翛然已有红颜相伴,”沐翛然侧头看向灵儿,“灵儿跟了我十多年,早就情逾主婢,翛然定然不能辜负于她。”
    众人看着沐翛然凝视倚在自己怀里的少女时,那自然流露的温存目光,浅浅的,淡淡的,竟不自觉的就沉陷其中,回过神来才恍然发觉,凤下楼楼主做了一件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他居然婉言拒绝了一位绝代佳人!
    “盛蒙惜君姑娘雅爱,翛然无福消受,不过……”
    “砰!”还未说完的话语被茶杯碎地的声响骤然打断。
    大家循声望去,离沐翛然三桌开外,一个长得矮矮胖胖、头大如斗的宾客正揪住一个小厮的衣领,像拎小鸡般把他提了起来,一边怒骂道:“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你!”挥起拳头就欲往少年脸上揍去。
    拳风还没擦到少年的脸,只觉手腕一麻,不仅如此,攥住少年的手也是一痛,腕骨和虎口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那宾客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少年一得脱困,便径直向沐翛然一桌奔去。
    灵儿从沐翛然怀里起身,盯着少年疑惑的问道:“你小子怎么跑来这里当小厮啦?”
    凌凤翔刚要回答,却见方才攥住他的那位宾客正气势汹汹的朝他们走来,凌凤翔有些后怕的躲到沐翛然身后。
    “奶奶的,谁暗算老子,是不是你?!”一声喝问当头砸下。
    沐翛然神色不变,“是又如何?堂堂县爷亲侄,何必为难一个小厮。”
    瞪视着沐翛然的豪客听闻这话,重重的哼了一声,“乳臭未干的小子,就摸了一下手而已,泼了大爷一身的茶,真是不识好歹的东西!”
    时男风兴起,不少恶霸豪绅仗着银钱豢养娈童,但毕竟违背伦常,都是私下为之,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除了县老爷的亲侄田祥,还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有人窃窃私语,却是敢怒不敢言。
    桂妈妈赶紧过来打圆场,“田爷,新来的不懂事,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大爷出一百两,要这小子服侍我一晚。”
    桂妈妈一听立即两眼放光,献媚涎笑,“好的、好的,田爷您尽兴。”
    田祥得意的直哼哼,“一会儿到了床上,看大爷怎么收拾你。”说着就要来抓凌凤翔。
    一直默默坐在沐翛然身边的祁寒钰,此时俊眸微抬,目光掠视在他身上,却又不像在看他,那眼里明明什么情绪也没有,田祥被他这么一眼扫之,却觉得脊背莫名的一阵发凉,迈出脚步的动作竟是生生停住了。
    沐翛然淡淡的道:“即便是青楼歌台也该有个规矩,什么时候连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厮也要卖身接客了?”
    “就是、就是。”有看不惯的打抱不平。
    桂妈妈冷笑,“这小子卖身契还在奴家这呢!”说罢从兜里摸出一页纸,照着上面的内容念道:“本人凌凤翔一身俱属玉春堂,揩桌抹凳、做牛做马都无怨言,特立此契。”
    “白纸黑字,还能抵赖不成?”桂妈妈双手掐腰,理直气壮地,“再者,讲我们这打开大门做生意的,只要是这里的人,管你是小厮还是婢女,官爷看上了,付得起钱,就得卖身陪床!”
    沐翛然闻言随口问道:“那桂妈妈算不算是这里的人?”
    “沐公子是说笑呢,这玉春堂要不是奴家苦心经营,能有今日响当当的名号?自然是这里的人。”
    “既是这里的人,翛然倒想问问,要出多少银两,方能一亲桂妈妈芳泽?”
    话声落下,满座喷笑不已。
    桂妈妈却不为所动,脸上的表情似陷入回忆中,“想奴家年轻的时候也是貌美如花,不知多少豪杰俊才拜倒在奴家的石榴裙下。”桂妈妈竖起食指,“少不得也要这个数,”缓缓道,“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众人震惊,把桂妈妈从头到脚看了个遍:脸大如饼、腰粗如桶,哪有半点美人的影子?狮子大开口也不带这样的。
    灵儿一听,不屑的咧咧嘴,“哼,风情已老还不知羞。”
    凌凤翔有沐翛然护着,胆子也大了,跟着冒了一句,“我看是屎壳郎戴花——臭美!”
    有人窃笑出声。
    “那替翔儿赎身,又要多少呢?”
    “那小子五百两绰绰有余。”
    “哦?翛然却不这么觉得。”沐翛然似讽非讽的说道,“替翔儿赎身,千金不算虚掷;买老鸨一夜,一文也觉不值。”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哄然大笑。
    就连向来淡然无碍的祁寒钰,也在一旁低低的笑了。这沐翛然,当真有趣得很。
    桂妈妈脸上阵青阵白,怒极反笑,“敢情沐公子是来砸场的喽?既然沐公子愿意为这小子出千两黄金的赎身费,那奴家也乐见其成,却不知一千两黄金,沐公子付不付得起!”
    步非听言忍不住小声的问,“主子,我们……”需不需要帮忙?
    祁寒钰打断了他,“看着。”
    彼时席间一片嘲讽声,先不论这天价赎身费,单是桂妈妈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之举,已让在场不少座客白眼相加。
    沐翛然却连眉眼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吩咐,“枫。”
    一直恭立于沐翛然身侧的云枫,立即应声而出,毫不迟疑的从腰间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直直的扔至桂妈妈怀里。
    “翔儿我便带走了。”
    凌凤翔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动也没动。
    “嘿,傻小子,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难不成你还不舍得这里?走啦。”灵儿见此戏谑道。
    一行人正准备离开,惜君突然唤道:“沐公子还没说不过什么?”
    大家此时才想起来,先前凤下楼楼主还有句没说完的话。
    沐翛然身形微微顿住,却没有回头,“不过,若是惜君姑娘不介意当垆卖酒,便来邀月轩吧。”
    扔下这句话,沐翛然、祁寒钰等人一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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