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吹气如兰暗香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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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虽不响,但也足以让场内所有宾朋听得一清二楚,沐翛然神色淡淡,“所谓人未到,声先至——”
    “不仅声先至,这声音中的口气还很狂妄。”祁寒钰自然的接口。
    在两人默契的冷嘲声中,楼外说话的男子也信步而入,一袭月白色丝袍,质地细腻,竟是那晚意欲盗琴的闻香客。
    虽然闻香客在江湖上颇有臭名,但真正见过他面貌的人却是鲜而有之,在场宾客看他一身华服,想必是个纨绔公子,没见到凤下楼楼主心有不甘,故意启衅。
    寻欢场所,是非争执向来不少,众客早已司空见惯,微一愣神后,便又继续喝酒酬酢。
    闻香客进来后,也不看其他人,径自上了二楼,在沐翛然面前停下,含笑道:“相逢不如偶遇,看来我与沐公子甚是有缘。”
    沐翛然微抿了口茶,“究竟是不是偶遇,翛然现在还很难确定。”
    闻香客似是没有听懂沐翛然语中之意,目光投向祁寒钰,“不知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在下姓祈,双名寒钰。”祁寒钰虽然是在回答闻香客,但一双黑眸却定定的凝视着沐翛然,感觉到他的注视,沐翛然抬眼睇去,四目相对中,各自若有所思。
    两人貌似都忘了旁边还有一个闻香客,闻香客见状也不介意,“沐公子什么时候和这位祁公子走到一起了?”他故作感伤的说道:“枉我闻香客自那晚一别后,思念存想至今。”
    沐翛然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淡淡的道:“闻香客,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有断袖之癖的。”
    灵儿在一旁强忍笑意,小姐是不是扮公子太久了,真把自己当男人啦?正想着,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惨呼,有一宾客惊惧的颤声道:“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话音刚落,沐翛然等人已纵身掠至一楼,只见席间一人握着杯盏的手似不受控制般簌簌发抖,脸皮紫涨如赭,赫然竟是那个说书的。
    正在宴席中陪酒的冬梅情急的说道:“楼主……”她一开口,立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捂唇,但这两字已然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祁寒钰斜睨了眼沐翛然,目光里有些探究意味,沐翛然却似恍若未觉,玉容依然平静无波。
    “没想到驰誉全城的凤下楼,楼主居然就是近来名声大噪的邀月轩轩主,”闻香客调侃的说道,“只是眼下这位显然是中了毒,在凤下楼里竟然发生这样的事,等到他命丧当堂的时候,凤下楼恐怕也要名誉扫地了。”
    大家此时才反应过来,见这中毒之人早已瞳孔散大,四肢强直,再不施救必死无疑。
    “公子……”灵儿低声轻唤,公子虽然能救他,可是这样一来……
    沐翛然暗自握拳,正要上前,祁寒钰却先行一步,伸指点了那人神门穴,“他中的毒名为红酥手,毒发之时,手部抖似筛糠,脸皮紫红,故而得名。虽然此毒较为罕见,但也不难医治,只需在毒发后一个时辰内施以针灸,再以煎药调理,便可安然痊愈。”
    闻香客别有深意的看着祁寒钰,“今日何其有幸,先睹楼主真容,又见医仙之貌。”
    他这一句话顿时引起在场众人一片哗然,前来赴宴的宾客中有不少江湖人士,有一玄服佩剑的男子惊异的问道:“你、你说的是……绰号‘袖里生死、掌中乾坤’的百代医仙?!”
    “若不是他,还有谁能当得起医仙之名?”闻香客负手信步,缓缓叙述。
    “红酥手本是江湖三大无解毒物之一,六年前,天威镖局的总镖头姚尉钟误中此毒,请来数位武林名医俱是束手无策,眼看命在旦夕,不想来了位青衣少年,不出一个时辰,便将毒素全部清除,总镖头欲以重金相谢,那少年却分文不收,离身而去。自此后,年少成名,如此年轻,医术造诣已然登峰造极,武林中人莫不同钦共敬,尊称他为‘百代医仙’。”
    “当今能解红酥手之毒的,除了医仙之外不作第二人想。”闻香客一脸笃定。
    刚才那位玄服佩剑的男子无比钦佩的说道:“医仙不仅医术独绝,天下无匹,武功也是深不可测,就凭他一管玉箫,千里之外亦可透骨追魂,掌人生死。”
    “就因其袖中玉箫更甚屠戮剑锋,造化颠倒尽在掌指之间,故而又送了他一个绰号:‘袖里生死、掌中乾坤’。”
    对于他们的恭维,祁寒钰根本不理会,侧头问沐翛然,“沐公子,可否给在下准备一个房间?”
    闻香客眸光停留在正走上二楼雅室的两人,唇角逸出一丝狡诈的笑意。
    等一切救治结束,祁寒钰接过冬青递来的帕子,擦拭完双手从床沿边起身,“再过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他就该醒了。”
    “祁公子今日之举倒让翛然有些意外,这次的中毒事件,显然是有人设局为证实祁公子的医仙身份,祁公子大可以置身事外,为何还要跳入局中呢?”沐翛然看着祁寒钰,终还是把心里的困惑问了出来。
    “沐公子说得没错,在下确实可以作壁上观,但如此一来,沐公子的凤下楼恐怕要受无妄之灾了。”
    “祁公子也会在乎别人受到牵连吗?”
    “其他人自然不会在乎,但沐公子也许和别人不同。”
    沐翛然心神微动,话锋一转,“阁下既然醒了,便请起来吧。”
    说书的闻言倏地睁眼,翻身下床对祁寒钰跪拜下去,“小的多谢公子援手之情。”
    “男儿膝下有黄金,况且阁下不是一般小卒,无需行此大礼,自轻身份。”
    说书的暗地心震,从容不迫的起身,“祁公子是如何看出在下身份不低?”
    “就凭你以身试验的这份大胆与果断,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假若我不出手施救,你此刻已到阎王那里报道了。”
    “祁公子说得没错,”说书的缓缓走到沐翛然面前,“有时候为达到目的,是值得冒险一试的。”
    这句话刚说完,他突然扬手,砰地数道蓝光激射而出,直往沐翛然和其身侧的灵儿打去,这一下骤施暗袭,就连沐翛然也万未料到,倾危之际,想也不想用力一推灵儿,而自己再要躲避暗器却已然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一条青色身影急扑过来,紧紧环住沐翛然的腰身一起摔跌到地上,往旁边就势翻滚,险险避过。
    待滚势止住,祁寒钰一只手还圈在沐翛然的腰间,两人身位相近,脸面相对,彼此俱是一怔。
    祁寒钰视线缓缓下移,凝注在沐翛然白皙细腻的颈项上,眼瞳里的波光轻微的一晃。
    如此贴近的距离,就连呼吸也在不经意间变得微妙而耐人寻味,似有柔情暗牵……
    直到四周发出一片惊愕的抽气声,宛如一个旖旎的梦境被人伸指戳破,沐翛然猛然回神,正欲推开禁锢,祁寒钰已长身而起,向他缓缓伸出一只右手,沐翛然愣了片刻,有些迟疑的覆上他手心。
    纤细柔滑的触感,双手交握的一瞬间便更加确定了……
    便在此时,说书的见祁寒钰后防大空,猝然举掌发劲,再度暗施偷袭,直趋祁寒钰后背神枢要穴。
    祁寒钰轻握住沐翛然的手拉他起身,左袖一拂,这个动作看上去无比的随意,却将说书的连连震退几丈之远,立定后,噗的一声,一团血雾喷涌而出。
    祁寒钰脸色陡然一冷,“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见面前之人在自己的围护下毫发无伤,神情略微一松,回想方才眼看沐翛然要被暗器打到,平寂已久的心竟猛然一紧,在还未意识到这说明什么的时候,身体已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而这反应,会掀起在场众人怎样的震讶余波,祁寒钰对此显然毫不在意。
    步非惊愕得瞪大了眼,冬青眸色复杂,灵儿破惊为安。
    险遭暗器毒害的沐翛然,一向清冷沉静的面容竟也掠起微渺的变化,但在开口的瞬间却又隐灭无际。
    “莫非闻香客真的如此急不能择,出此下策,让你铤而走险?”
    说书的背靠着墙勉力撑持,听到“闻香客”三字,浑身一震,眼看站都已站不稳,面色更加苍白。
    “先前特意让你在茶楼说书,大肆渲染我如何如何,为之后明里掠美、暗则盗琴有个说得过去的‘前因’,这次又恰巧出现在凤下楼,状似不经意的道出祁公子的医仙身份,对红酥手之毒又甚为了解。”沐翛然凤目扬起,眼底划过一丝清厉,“你们主仆二人配合无间,如此,别人还会认为你是在唱独角戏吗?!”
    说书的见身份败露,已无反驳余地,面上却不见凛惧之色,“虽是下策,但不也知晓了两位的来历背景?”强提一口真气,一步步朝门口走去,“再说,在此情境下,料准两位不会赔了自己的名声加害于我,虽是棋行险招,但至少目的达到,性命无虞。”
    艰难的走至门口,眼前突然晃过一抹青影,祁寒钰的一只手已替他搭上门扇,同时也拦截了他的去路。
    说书的一惊抬头,“你、你……莫非你要……”
    “你无需紧张,此时此地,我断不会以性命相侵。”祁寒钰危险的半眯起眼,“但出了凤下楼,倘若你再想对沐公子有分毫伤害,到时候可不是内腑受损那么简单了,保证让你痛不欲生,死活难求。”
    祁寒钰淡淡说来,似在陈述一个人所共知的事实,但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却偏偏有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威迫之压。
    说书的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颤悸浸染全身,背上沁出冷汗。
    灵儿忿忿的说道:“公子,我们就这么轻易的放了他?他刚才还想偷袭……”
    沐翛然抬眼示意,灵儿即刻噤声。
    “代我转告闻香客,”沐翛然语带微嘲,“蜂目已露的狼,就别再装羊。”
    说书的闻言咬了咬牙,狼狈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内一时寂静下来,不少人想起祁寒钰方才所言,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的医仙美誉,而是为了保全凤下楼的名声,为了沐翛然的安危。
    这话中之意颇为暧昧含混,祁寒钰的左右护翼步非和冬青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更多的,则是尴尬。
    毕竟沐公子是男儿之身,难不成他们的主子竟有龙阳之好?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不谋而合的心思,像要极力否认似的又同时摇了摇头。
    然而,被属下臆度有断袖之癖的祁寒钰,竟在这时低低的笑了。
    他宽阔却略显削瘦的肩膀,随着低沉的笑声微微耸动,搅乱了空气中的沉默。
    那彷佛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笑声,连带着祁寒钰唇角扬起的弧度,竟有种磁铁般的吸力,又如醇绵的美酒般引人沉醉。
    一笑中,寒傲全消,动人心魄。
    待清润悦耳的笑声渐渐停歇,几个人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
    “祁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沐翛然询问的眼神带着不解。
    “蜂目已露的狼,就别再装羊,”重复着沐翛然说过的话,祁寒钰嘴角仍带着笑,“在下没想到能从一向淡然的沐公子口中听到如此带有明显讥嘲的讽刺。”
    “不过是对他之前‘不见玉凤下楼,倒见锦鸡发颠’的言论略作一点回敬罢了。”他竟是在笑这个?
    “只是在下想笑的原因却不仅仅如此。”祁寒钰走近。
    “嗯?”
    “沐公子难道没发现,那位宾客所说的‘凤下楼中天上人,神歌鬼舞冠古今’,俨然是把沐公子奉为神人,加上江湖中人给了在下的这个医仙之名,”祁寒钰走至沐翛然身边,“我们两人此刻又站在一起,这样看来岂非像一对神仙眷侣?”微微上扬的尾音,奇异的拖出一丝温柔魅惑的味道。
    噗——!步非在内心暗暗喷了一口血。不得了,不得了,今天的主子很不正常。立刻看了眼冬青,他微皱眉头,兀自强作镇定。
    这句话倘若出自他人之口,先不论面前的人与自己同为男子,单是“神仙眷侣”的字眼也必定被人认为是哪个狂妄自大的轻薄少年。
    但换了是祁寒钰,就整个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
    这样一句轻薄无行的话,从祁寒钰的唇间涌出,非但没有半点登徒浪子的狂态,纨绔子弟的轻邪,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旖旎风流。
    沐翛然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翛然没想到祁公子也有开玩笑的时候,不过这玩笑可不好笑。”随即转移话题,“今天又得祁公子相助,他日若有翛然帮得上忙的地方,祁公子尽管开口。”
    这句话也和他做出的动作一样,客气而疏离。
    祁寒钰自然注意到了,视线下垂,目光集注于被沐翛然无形间拉开的一道半臂的距离。
    片刻后,遽然俯身趋近,嘴唇几乎贴着沐翛然的耳廓,用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那便陪我茗香煮茶,可好?”
    这一举动来得太突然,也太过意外,以至于沐翛然竟然没有适时阻止,这近乎暧昧的冒犯。
    话音一落,他人已即刻退离,随着又一阵低沉的笑声,祁寒钰道了句,“我们走。”便率先推门离去,步非和冬青赶紧跟上。
    蛊惑似的气语彷佛犹言在耳,在步非惊疑的回视中,沐翛然也露出了一种怔忡而微诧的表情。
    作者按:目目提前把这周的三更都发完了咯,所以这周的更新就木有了,亲们不用等了哦(小声的问,有人在等更吗?),希望喜欢的亲们不吝留评、推荐咯~~目目和大多数的作者一样,需要写下去的动力,不扬鞭催马的话就跑不快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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