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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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八大胡同啊,说的乃是陕西巷、百顺胡同、石头胡同、韩家潭、王广福斜街、万福寺横巷、外廊营和胭脂胡同。而在这其中的百顺胡同不光紧靠内城,又是外地进京的咽喉。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人儿可是清一色水灵灵的男人,尤其是那男旦琴笙公子,当真是面若白玉,身似扶柳。听说今夜可是那琴笙公子‘站条子’之日……”说书人在茶楼那厢说的聒噪,这边,苏墨和张博兴已到了百顺胡同。
苏墨下了车,只见这胡同里坐落着好几个古色古香的大院,进去的人络绎不绝,从相貌装扮上来看,分明是些有钱的大老板,偶尔竟也有几个着军阀装的人出现。
张博兴边领着苏墨走进院子登上楼,边说到:“这戏院啊分楼上、楼下。这楼下以第二座为最贵,而这楼上最近邻戏台的地儿,用屏风在左右各隔了三四间,这就叫官座,非得有些地位的人方得进。今儿可是男旦琴笙公子‘站台’的日子,故而这的恩客倒是多了许多。”
“‘站台’?那是做什么?还有这琴笙公子又是何许人,倒来了这许多人?”
“这站台又叫站条子,便是让男旦拌好戏装,让底下的恩客出个价儿领回去。至于那琴笙公子,嘿嘿,亚男你待会见着了,魂儿可别被他勾了去。”
苏墨顿时了然:“你们,这可不就是嫖客么?说得倒是好听。”说完,便转身走。
张博兴赶忙拉住她,“哎,亚男,这事儿自是遇雅而雅,遇俗而俗了。你先看看再说。”
说罢,便将她拽进了楼上的一隔间内。苏墨被拉进隔间,站定一看,那帮伸长脖子探出窗外的家伙可不就是曾与自己一起留洋的同学么。
苏墨气急:“你们倒好,本想着回国后也不曾聚聚了,便安排了个饭局,结果你们这一个个倒跑到这儿来了。”
听闻声音,苏墨的那帮子同学皆说到:“苏墨,来的可迟了些,快看,这琴笙公子都已登台了!”苏墨被推到窗边,众人都示意她快看戏台。
“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莺声出啭,娇音萦萦,台上的人儿,约莫十七八岁大的年纪,面如冠玉,柳眉凤眼,桃腮朱唇,一身红袍,隐隐流动着光泽,当真是风流韵致。再看那一颦一簇,一举一动,倒比女子更为娇憨。不多时,一曲终了,众人似是痴了般,片刻后,堂里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苏墨不禁被堂里的叫好声惊醒,恍恍惚惚的,眼前不禁又浮现出那妙人儿的身姿,再定睛朝戏台上看,哪还有琴笙公子的影儿。“当真一妙人儿。”苏墨赞叹道,“博兴哥,这就是那琴笙公子?莫不是名女子吧,他当真要受那站台之苦?”
张博兴却道:“亚男,虽说是站台,但你也瞧见了,这琴笙公子哪是一般的戏子可比。纵是恩客出了极高的价,也要合得了琴笙公子的眼才行。这不,这出价儿就要开始了。”
苏墨回过头,朝戏台上望去,只见琴笙公子褪去了红袍,着一袭青衣,披散着发,步庭袅袅登上了戏台。他脸上的妆容虽淡了些,倒更显得墨发如织,面庞俊逸,身姿更是曼妙无需多言。
“站台开始!”“五千两!”“一万两!”……楼下众人竞相开价。
苏墨这边,瞧那琴笙公子眉眼低垂,独自一人站在戏台中间,与楼下争红眼的恩客相比,分明处于另一个世界,显得分外孤寂萧索。苏墨心里莫名一疼,便想到了自己自小离家漂泊海外的经历。
楼下这价正攀的越来越高。那琴笙公子却始终低垂着眼,看不清表情,只能瞧见面上的阴影。“十万两!”楼上一声喊价让楼下恩客纷纷闭了嘴,琴笙公子亦抬起头朝楼上喊价的房间望去。
这“十万两”喊价恰不是别人,正是苏墨。
“墨弟!你当真开了窍啊。怎么?你也看上这妙人儿?既如此,我们大家岂有不让之理?”苏墨的一声喊价让周围人纷纷起哄。倒是张博兴凑到苏墨耳边,轻声道:“亚男,你可是认真的?要知,你本是女儿身,要是得了这男伶,恐怕令父令母那儿不好交代啊!”“博兴哥,我既喊了价,便有打算了。”张博兴瞧苏墨这样,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十万两价对于一些富裕的商贾来说,虽也拿的出手,只是这出价的是坐官座儿的人,必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我也出十万两!”一浑厚声音从楼上右面另一隔间传出,戏台里尽皆哗然。琴笙公子原平淡的面上亦露出讶然之色。然后,那人又道:“想必琴笙公子有选择之权,不如便在我与隔壁的那位小哥间选一人,如何?”
苏墨听不出这声音主人是谁,别人哪有不知之理?“孙旻宇!我倒是不知道他也来了!”张博兴突然喊到。
“孙旻宇?这又是何人?”苏墨听那声音里分明含着几丝张狂,心里已然不悦。
“亚男,现直系军阀的督军是孙传芳将军,而孙旻宇既姓孙,便是孙传芳将军的侄子了。世人所知的却不是其身世背景,而是传闻道,这孙旻宇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却喜怒无常,且他如今已二十又七,身边却无一妻一妾。他又怎会来这种地方?”
苏墨哼了一声:“一军阀头头又怎会好到哪去?”
琴笙公子站在戏台中央,过了许久,方说道:“两位公子厚爱琴笙了,不如便让琴笙掷次帕子,若落下为正,则是左边那位公子,反则为右边那位公子,便让这缘分决定吧。”琴笙公子从衣袖里掏出绣帕。众人看着绣帕被掷高,又飘飘然落下,落地瞧见的可不正是绣帕正面的那把古琴么。“正为左,琴笙便跟着左面那位公子走了。”
“哈哈哈,孙某与琴笙公子既是无缘,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还望隔壁房的小哥好好照顾好琴笙公子呐!来人,我们走。”说完,孙旻宇未露面就领人走出了隔间。
苏墨扬声便道:“那是自然。琴笙公子与我既是有缘人,我定当好好照顾他。”
“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事已毕,台上又响起戏曲吟哦低啼的声音。也许,三人并不知道,这次的相遇将三条不同的人生轨迹彻底交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