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荆棘の爱——52田珊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14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荆棘の爱——52田珊
在那张照片中,时间被从此定格,任是岁月无情,却也不能再伤他分毫。——题记
我是在方海离去的那年盛夏知道,他并非是我的亲哥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们却有比血缘关系更深的羁绊。
或许,在那次天台上的意外事件中,我就已经知道了什么,或许从不知某时,当我开始躲闪起方海向我投来的目光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什么,但……
当这一切,当我臆想中的这一切,以一种不受控制的状态发展到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阶段,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我知道,我们不会有以后,所以,我给予他的这份爱,从一开始就是不求回报的。
在心中为自己画下一个期许,我努力告诉自己,他是我青春的信仰,尽管这场青春来的猝不及防,走的却太过苍凉,但,他在我心中依然如故。
只是,那爱情的方向,我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定错了方向,有时候,问问自己,后悔吗?
后悔吗?我应该觉得后悔吗?
或许我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已经做了,又何必再难为自己,但真的当阮玲问我时,我却在那一瞬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她?
为什么会是韩远?我不明白,我输给了谁?而谁又赢得了他的心?
每次想到这时,我都会同时想到另一个看似和我境遇相仿的女人,她叫温莱,我后来知道,她应该算是韩远的青梅竹马。
而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一切,有时候却又会投射下我的影子,或者可以这么说,我会将自己的遭遇努力的往她的身上靠去。
为了什么?我想,这就应该好比,我们想要努力去寻求和别人的相似之处一样,算是寻求慰藉的一种手段吧!
但,我们并不相同,除了过程不同外,我们人生的落寞也不相同。
在方海离去后的第四年,发生了两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
第一件事,韩远领养了婷婷。
第二件事,我结婚了。
那年,我26岁,研究生刚毕业一年,在一家医药公司上班,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
也就是在我结婚的那一年,我从心底,真正意义上的认可了韩远对于方海的爱。
此时,我缓步走到方海的墓前,当看到那束白菊时,心底有着莫名复杂的情绪。
四年了,他总是第一个来看你的。我想,在多年以后,应该也是如此吧!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可如今当我再次回味这句话时,脑海中满篇满篇的全都浮现出同一帧画面。
而在那幅带血的画面中,事实让我明白,即使当初倍加珍惜,可会失去的,还是会失去。
我握不住你,他……却也同样。
而此时,我的无声退出,却也为这场卑微的爱,寻了个安静安然的结局,我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我们之间,甚至都不存在爱情,但于我而言,意义却大过事实,这种情愫历来辛苦,但直到此时,当看着那束依然挂着露珠的白菊时,我从心底甘之如饴。
我们爱上了同一个人,记不清是哪一个下午,当韩远这样对我说时,在那一瞬,我却恍如出现幻听。
方海,你知道吗?我是那么的嫉妒着,他爱你爱的坦然,而我的爱……却如草芥般卑微。
我也会后悔,如果当初我的爱能如他一般敢于冲破世俗的枷锁,敢于直面流言蜚语,敢于在人前说……我爱你,那此生结局会不会又是另一番景象呢?
你还会不会离我而去呢?
可直到如今,我依然不能理解自己内心那不忍释怀的,到底是你的死,还是你的不爱?
爱比死更伟大?还是死比爱更悲壮?
韩远的那次割腕自杀,却于无形中给了我他的回答。
我是在医院见到韩远的,等我急忙赶到时,韩远经过及时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看着那张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面孔时,我还是在心里狠狠的惊了一下。
当时是听苏晗对我简短的讲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只是我没想到你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在韩远与方海终于能如愿以偿执手相伴的那三年当中,在他们表面温馨的背后,我知道,其实韩远吃了很多苦,可他却从不现于面上。
在那三年当中,方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在加上失明的原因,基本生活上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是需要韩远亲力亲为,陪伴在侧的。
洗漱,吃饭,定期看医,外出散步……
那个男人,他默默担负了这所有的一切。
尤其是越到后来,到了方海病情最危急的时候,那个男人,更是寸步不离的守护在他的身边,能达到不管不顾,不吃不喝的程度,为的,只是能在方海突然转醒时,知道自己在他身边。
他在,一直都在,一直一直……都在。
我知道,在韩远的心中一直都绷着一根弦,而在那根弦还未断的时候,每当方海的病情一加重,那根原本就紧绷的弦便会更紧的牵扯着韩远的心脉。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根弦只会越来越紧,越来越紧,紧到最后……不能在牵扯一分时,便是此情的终结。
可我们都没预料到,那个终结竟会来的如此之快,来的如此,让人猝不及防。
苏晗告诉我,韩远是在办理完方海葬礼之后的第七天将自己反锁在屋子中的,这一锁就是三天,在这期间,能预料到,他一定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照这样下去,对一个体力本来就严重透支的人来说,如何在吃得消,所以在第三天一大早,韩远的母亲就再也忍不住了,是她带人破门而入,才在浴室地板上发现了已经晕倒的韩远。
当时,那洇了一地的殷红,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眸。
我明白,那根一直紧绷在他心间的弦,在那一瞬,断的支离破碎,连同他死死守护了这么久的爱情,随着火葬场那一把大火,一起灰飞烟灭了。
可即使抢救的再及时,伤口包扎的再好,能救回的也只是韩远的身体,而他的心……
怕是已经随着那人一起离去了。
所以,虽然那时韩远终于转醒了,但他依然不肯进食,只能靠打点滴来维持身体的最低能量需求,面上依旧冷冷的,像挂着一层冰霜,并且不与任何人说话。
如今想来,虽然前前后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但我想,只有一件事情留在了我的心上,这一生怕是都再难以忘却。
韩远没哭,从方海死去到下葬,他在这期间人前人后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形容那种心情,那种连哭泣都是奢望的心情。
但我知道,流在韩远心间的泪,怕是早已干涸。
到了晚期,当病症加诸在方海身上的折磨已经达到痛不欲生的境地时,我曾在窗外清晰的看到,方海将头微微一偏,向着那个守护了他两天两夜,直到确认了他无恙后,才终于肯睡去的人,在那从白纱后不停流下的泪水中,听见他说:“好难受,你知道吗?真的好难受,可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他舍不得他,现在生对他已经毫无意义,有的只是那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无休无止的折磨而已,但他却还是不愿死去,因为他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满心满眼,只此一人。我若离开,你怎么办?
那张素描画是我在老宅中收拾方海遗物时,无意间从床侧下的那个柜子中找到的,当时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柜子半开着,那上面已经蒙了一层灰,尤其是靠近柜口的地方,积落的灰尘更多。
我一开始以为是老宅中原本就有的一副爷爷的旧作,所以也没在意,直到在不经意间瞥见那上面画的人物时,才在一瞬震惊中将那幅画拿起,抹去上面的灰尘,认真的看了起来。
那像是他们相对而坐时被无意捕捉到的一个镜头却用素铅极尽传神的描绘了出来。
在那幅素描中,是两张年轻的面孔对望着,都是棱角分明的侧脸,猛地看上去,竟会让人难以分辨,可若细细去看时,就会很明显的发现,右边的那个少年,眼底是一片澄清,无波无澜的淡然,而左边的那个少年,暗含在眼底的却是隐藏不住的一份深深笑意,竟带着一份宠溺的神采。
那是那时的他们,虽然存在于他们之间,那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只能装裱在画中,但却依然幸福到让人心生嫉妒。
可如今看来,只一眼,却不禁让人潸然泪下。
而就是这幅画,当我将它放在韩远的面前时,在那双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眸中却一瞬划过一丝波动。
随后,只见韩远伸出右手轻轻攀上画中男子的眼角,我不知道,在那里,他看到了什么,但在良久良久之后,久到我们都有些泄气时,在风拂树影斜的一瞬间,我清楚的看到有一滴泪自韩远的眼角边滑落。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听到了身边所有人齐齐发出的一声叹息。
而在下一刻,在我们都还没回过神来时,韩远却将身边桌子上放着的那碗饭端起,而后,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那些流在他面上的泪,此时一滴一滴的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啪嗒”“啪嗒”的落入那碗饭当中。
“啪嗒”“啪嗒”“啪嗒”……
止也止不住……
而在那一刻,我看见在场的所有人都落了泪。
我知道,他活了过来。而从今往后,怕是再也没有人可以令他真正死去了。
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在见过韩远,直到……我结婚。
说起来,我结婚那天意外到来了一位客人,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一个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人,因为来人竟是温莱。
而最让我惊诧的是,她是专门从洛杉矶连夜飞回赶来参加我的婚礼的,可我知道,她应该不是来看我的。
这份情,谁都能理解。
可就在婚礼即将开始时,她却轻轻拥抱了一下我,而后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声:“恭喜,祝你幸福!”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临走时,我还是开口挽留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见一面再走?”
她笑笑,随后摇了摇头,只淡淡对我说了一句:“不了。”
只是后来听苏晗说,她至今仍然未婚。
此时,天空竟开始微微下起小雨来,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中微笑如水的那人,我竟也跟着他微微的勾起了嘴角。
我们之所以都这样的爱着他,会不会只是因为,那个藏在嘴角的微笑,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会不由自主的展开来。
而在那张照片中,时间被从此定格,任是岁月无情,却也不能再伤他分毫了,因他永远年轻着,永远镌刻在我们的心底,永远的留在了那个泪雨纷飞的季节,那帧让我们泪眼模糊的影像之中。
他是那个被永恒在时光深处的少年。
我伸手,想要将那些落在照片上的雨水抹去,而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
接起,是老公,他说:“下雨了,我来接你。”
语气是带着与这个雨季不相容的温情。
那一瞬,我放下电话后,再次伸出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良久良久,我对着那个曾深深藏在心底的人,轻轻的,缓缓的,说道:“哥,明年我再来看你。”
转头时,那人已撑着伞,等我在尽头。
有明媚的笑容落在眼眸,而那已不再是方海的微笑,我试着选择被爱,在没有你的天空中,独自飞翔。
我不再重温旧梦,目送,你给的珍重。
再见,吾爱!
【叶子:完稿于家,20:14,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