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北麓玛纳斯河东岸。
    连绵不断的人涌出凤凰城城门，登上河上的浮桥西去。人流中不时有人回过头来张望，他们看见的是凤凰城中高耸的魁星楼和那黑压压的城——旧时大清帝国换防番戍兵踟蹰不前，偷偷下泪的地方。
    这些身穿长条纹袍子，背弓挂箭手提长刀的士兵若有所失，忧郁地掉过头去登上西岸，人影渐渐地在去乌苏的道路上消失了！
    东岸，排列着欢送军队出征的人群。里面有盛气凌人的浩罕新贵；有过去大清帝国的官僚而今显得卑恭屈膝的伯克，总兵之娄的降将；还有趾高气扬的土耳其印度的外交官、商人；还有一位在洪福汗国大名鼎鼎的，英国维多利亜女皇派来的教官；还有，本地的，外来的雍容华贵的女仕渗杂其中，他们指指奌奌，窃窃私语。一位贵妇人文雅地收拢折扇，指了指桥上的士兵，对她身旁的一位浩罕军官道：“这些猪崽每头价码多少？”那位浩罕军官悄悄在贵妇人耳边道：“喀什噶尔的行情是每头四十个天罡银币，在伊斯坦布尔是这个价！”浩罕军官把手掌翻了一下，又把手掌对着贵妇人比了比！
    “一佰！”贵妇人故作惊讶，用折扇轻轻点着军官的前额道：“你真走运！我给你买了五佰头，每头进价二十五，已经在伊斯坦布尔脱手了。浄赚三万七仟多天罡银币，我用你的名字存入了土耳其国家银行。喏，这是存折！”军官伸手去接，贵妇人一缩手，瞅着军官道：“您一个子儿不花，就得了老娘这一大笔，够打几天‘野鸡’？”军官冷汗直冒，说道：“夫人，我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去寻花问柳，真主在上，我敢发誓！”贵妇人温情地把存折放入军官的上衣口袋轻声道：“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老娘吃醋我就要你吃‘花生米’！（子弾）看你怪可怜，脸都苍白了，我饶你一次！”贵妇人嫣然一笑，抖开折扇遮住二人的脸，她的脸贴着军官的脸道：“告诉您，我以您的名字办了个南疆开发公司，有三佰头猪崽在崑仑山为您采玉，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百万富翁！”贵妇人咬咬自己血红的小嘴，说道：“别忘恩负义！”
    “夫人，您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爱，我俩的爱情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我爱您永不变心，我向安拉起誓！”
    “少说漂亮话！你再打‘野鸡’我一定挖出您的心串起来焼烤吃！您要钱我会满足你的，你拿什么来满足我？”
    “夫人，我什么也不要，我要的就是永生永世侍候您，做一只您膝下的小羊！”军官掏出手绢擦着额上的冷汗道：“夫人，天池花红草绿，水暖山青，我侍候您到那儿去行猎，游泳，品嚐夫人家乡精美的塔吉克小吃！”
    “您有这雅兴么？”
    “夫人，我是您的奴仆，我真诚的要侍候您！”
    “好，我们出发吧，大汗的阅兵式枯燥无味，没什么看头！”浩罕军官扶着贵妇人，文质彬彬地往回走，所到之处人人举手抚胸低头行礼。当他俩经过一个英国军官身旁时，贵妇人停了下来，伸出玉手，用极为流利的英语对那个英国军官道；“亲爱的乔治，看见您我真高兴！是您训练出来的我们的军队，一举攻占了玛纳斯，昌吉、穆垒和乌鲁木齐！现在陛下又要挥师西征，我太高兴了！”英国军官行了吻手礼后，说道：“夫人，为了您能称心如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呀！”贵妇人说了声谢谢后又道：“亲爱的教官阁下，待你训练的精锐之师攻占伊犁后，我要在那儿开一个极为经典，极为隆重的舞会，庆贺您的成功，哀悼‘北极熊’，
    再见！”当贵妇人临走时飘了一眼紧靠着英国军官站立的一位金犮美女！贵妇人登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后电掣云飞而去。那位英国小姐的目光紧追不舍，直到马车在拐弯后消失了才收回目光问教官：“她是谁？太美了！简值象庚斯博罗画笔下的美人，在满州西太后的国土上，我苐一次看到这样美的女人！”教官用纠正的语气道：“是在阿古柏的国土上您苐一次看到的，她是一位莫测高深的人物。她美吗？比起您来，恐怕有些逊色吧。”这句拍马屁的话拍到了马后腿上，英国小姐不乐意道：“你这虚伪的赞美词我不能接受，她比我美多了，她象一个成熟的金苹果！”教官道：“我不同意您的观点！她快三十五了，只不过驻颜有术才使一些毛孩子一见钟情！”英国小姐道：“那是你们男人的观点，这里不是争论美学的地方，到此为止。请问，如果我能和她重逢，我该怎么称呼她？”教官笑道：“她在您心中有那大的魅力？他真正的名字我也搞不清楚，阿古柏叫她白瑞苔；浩罕人叫她忧索芭纳乌奴孜；也有人叫她依布拉英；我一惯称她为海南苔夫人。”
    “您愿意把我介绍给她吗？”
    “为您效劳，我觉得十分荣幸，她会喜欢您，因为您是英国人！”
    “what？”英国小姐说了这亇单词，眼睫毛闪动、不解地望着教官。教官意味深长地对英国小姐道：“因为，她对英国人有特殊的感情，她得力的朋友中大都是英国人。”
    “您是她得力的朋友？”
    “我那能高攀上她！您知道一艘英国沉船‘皇家宪章’号吗？”
    “知道，那是一八五九年在威尔士的安格尔西岛附近沉没的，和她有什么关系？”英囯教官莫测高深地道：“关系大了，那次事故死者四百多人，其中就有她最要好最得力的朋友。现在您该知道了吧，她为什么取了个英国人的名字！”
    “太有意思了！”英国小姐开始挽着教官的手臂向河岸上无人之处慢慢走去。那燃焼着希望和爱的眼神抓牢了教官的眸子，教官撑开了太阳伞将二人遮住了。伞中传来了教官的声音：“阿古柏原是浩罕安集延一个男扮女装的舞童，长大后成为安集延的舞师，海南苔是阿古柏的弟子和舞伴。由於海南苔色艺双绝，得到了浩罕苏丹胡达雅尔的垂青，因此阿古柏走运了，成为胡达雅尔苏丹的侍从，后升为五佰人长，后又被仼命为地方长官。后来海南苔和艾勒木库勒合作，在海南苔英国朋友们的帮助下，推翻了旧人胡达雅尔，阿古柏成为新贵！”那位英国姑娘急不可奈地道：“阿古柏是靠女人发迹的？”教官笑了，说道：“你讲得太难听了！应该说海南苔是靠他的英国朋友们走运的。要不，她那位英国朋友死后，她不会取一个英国人的名字——海南苔﹒琼斯。”英国小姐道：“这个女人为阿古柏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没有成为洪福汗国的皇后？”英国教官道：“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告诉您，阿古柏娶了一个年轻美丽的中国女子为妻。那个女子的父亲就是中国西太后手下的一名中级军官名叫何步云。那是阿古柏攻打喀什噶尔汉城时，何步云变节投降过来的。我估计，阿古柏为了拉拢中国人，恐怕要封何步云的女儿为皇后呢！”英国小姐道：“那海南苔夫人怎么办？”英国教官又笑了，说道：“海南苔夫人是一个酷爱自由的人！顺便告诉您，洪福汗国有一批心狠手辣，专门搞暗杀，剌探机密的人，这些人叫‘黑狐’，他们的统领就是海南苔夫人。”英国小姐笑道：“乔治，您想告诉我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如果‘幸福之王’有什么使海南苔不称心的地方，这位洪福汗国的统治者就会有杀身之祸？”英国教官这次大胆地搂着姑娘的腰，轻轻道：“走，回去吧，‘幸福之王’的阅兵式快开始了！”
    两人又亲密地慢慢往回走，英国小姐抿嘴笑了，说道：“乔治，我可以给你开个玩笑吗？海南苔夫人那么漂亮，成熟，就象一个红红的，甜甜的水蜜桃，你没有动过心？”英国教官把英国姑娘搂得更紧了，说：“再好，好上天也是二手货。能比得上纯洁，美丽、高贵的您？”
     他们又放目在浮桥上通过的，穿长条纹衣服的士兵了！英国小姐指指桥上的队伍道：“海南苔夫人太恭维你了，这就是你训练出来的精锐之师？简值是一群乞丐！”教官摆了摆头：“这是清真王妥明的旧部——一个被阿古柏征服了的东干人的军队。这些人哪配我去训练！”英国小姐睁大了一双凤眼，迷憾地望着教官。乔治觧释道：“这些人虽然身为前锋，却不是中坚力量，因为他们不是浩罕人，阿古柏不相信这些猪崽！”
    “近乎愚蠢！”英国小姐以权威评论家的囗气说道：“应该把他们武装起来，这是力量。他们英勇顽强，战斗时视死如归，我看过一份过了时的阿古柏的军报，说这些人是‘天山之鹰’，他们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不放下武噐！要不是他们的统帅投降，这些‘雄鹰’们大有作为呢！”教官道：“你说得一点不错，这些猪崽英勇善战无比坚强，要是把他们装备起来，一旦枪口对准阿古柏怎么办？”
    “那为什么又要他们去打仗？一旦倒戈，长矛调转头………”
    “不会的，这些人和伊犁的塔兰奇苏丹是世仇。这次进攻伊犁，就是要他们双方大显神威，拼个你死我活，结果会是这样：这些穿长条纹衣服的屍体，会堆平固尔扎的城墙，塔兰奇苏丹的部队也所剩无几了！……”英国小姐抢着说：“我知道了，到那时，你所训练的精锐之师，就可以长躯直进，踏平伊犁，塔兰奇苏丹不是投降就是授首，对吗？”
    英国小姐笑望着教官，教官笑着点点头！那把太阳伞遮着二人的头。只见英国小姐的高跟皮靴后跟提起。
     他们在干什么勾当？好浪漫哟！大白天的。
     过了好一阵子，太阳伞收起来了，英国小姐笑眯眯地意犹未尽地盯着教官，戴上了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