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三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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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踏入竹林,薛寒便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他闭眼凝息,但气息微弱,无法感知太多,甚至无法知道这气息的源头与身份,总之,应不是人类,而且来者不善!但正是这股诡异的气息,更让薛寒觉得必须进林一探究竟,他提醒慕容珮,万事小心,便先他一步踏入了林中。前行过程中,他故意放缓了脚步,好让慕容珮能时时跟上自己,情况一旦有异,也好护他周全。
这竹林遮天蔽日,安静异常,两人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这让薛寒知道,慕容珮一直紧随身后。今夜虽无月光照明,但林中微风不起,亦无瘴气浮生,视野还算得通透,若有异常,也可迅速发现,这让薛寒安心少许。
行路半晌,薛寒忽见前方有一块较为宽敞的空地,四周依旧是青竹环绕,但唯独这方空地上寸草不生,而薛寒所能感应到的气息,似乎在这里最为强烈,但他仍是寻不得任何头绪。莫不是已到了目的地?薛寒暗自猜测着,上前一步搜寻刻于青竹之上的标记,但这标记却指向了竹林的更深处…
就在此时,薛寒听得来自身后的一声低唤,他回身一看,只见慕容珮脸色苍白,气息紊乱,他身形不稳,猛地扶住了就近的一根青竹,薛寒吃惊,全然不知慕容珮为何突然如此不适,他正欲上前扶起慕容珮,却仍是晚了一步,青竹柔韧而无法承重,慕容珮就势倒了下去。
“慕容珮!”
薛寒迅疾上前,但对方似已深度昏迷,任凭他怎么呼喊摇晃,都无任何反应。薛寒只得将他拦腰抱起,欲先带离竹林,再做打算。但他渐渐感觉到,慕容珮身上的气息越发混乱,似染上了这林中那丝诡谲之气,而且越来越重,越来越浓。再这样下去,只怕情况不妙,薛寒轻轻一跃,只瞬间便已立于一根青竹之巅,他欲以轻功踏竹,直接抱着慕容珮,飞出竹林。
然而,刚一跃至竹顶,便见方才空地处兀自浮现出了一个黑色法阵,法阵之上闪着犹如奔雷一般的白色闪电,短促而迅疾。法阵似仍在不断扩大,若到完全展开时,恐怕应有这方竹林之广。薛寒知道,这是召唤阵,只是这阵法似已十分古老,而且施法至今,应还是头次被触发,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触动了阵法,而即将被召唤而出的又将是何物?
只见竹林上方,突然云雾缭绕,这些突然汇集起来的流云,已将整片竹林掩于其下,薛寒所立之处,更像是一片白茫茫地云海,而方才还是风轻云淡的夜空,陡然变色,突然天雷阵阵,一道道白色的闪电,接连不断,劈云裂天,似是天神泄恨,长鞭笞世一般,一道道闪电如一条条崩山裂地之鞭,狠狠地从九霄之上,腾空抽下,发出声声巨大的轰鸣,震天动地。
只见薛寒并未惊慌,口中亦念念有词,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紫色的阵法,他将昏厥的慕容珮放置其上,阵法似有生命一般,如藤蔓般迅速生长起来,最终交织成了一个透明的紫色长匣,将慕容珮包裹其中,又缓缓地向下浮动,消失在了这片云海之下。薛寒深知自己带着慕容珮,定是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逃离竹林,他只能应战!
云海之上一团黑雾越聚越浓,法阵召唤之物即将降世,骤然,一记划破天际的奔雷从天而降,瞬间将黑雾劈散殆尽,只见其中出现的,是一只身长百丈,头长双角,爪如鹰勾的巨型黑龙!
黑龙全身龙鳞密布,而那每一枚坚如磐石的龙鳞上,都不断闪现着雷电之光。然而薛寒的视线却没有落于黑龙那长及百丈的龙身之上,也没有落于它那直冲云霄地龙角之上,而是落在了黑龙背上那两只大如湖面,正缓缓扇动着的黑色龙翼之上。自古以来,龙便是稀有物种,而真正能修成应龙位列神位的,除了上古一战,受命于黄帝的那条水性应龙外,被人知晓的这世间真正存在的应龙,几乎是屈指可数。然,所谓应龙,有翼之龙也,眼前的这条恐怕便是货真价实的应龙。
薛寒先发制人,凌空跃起,左右手中各抓握着数十枚流星镖,在他身形扬于制高点时,猛地发力,流星镖尽数脱手,齐齐向黑龙射去。薛寒深知龙鳞坚硬无比,几乎无可摧毁,于是流星镖便全数瞄准了黑龙的眼睛与龙翼上的龙蹼。哪知面对这数量如此众多,几乎是如暴雨般快速袭来的流星镖,黑龙竟一动未动,原本应尽数扎入黑龙体内的流星镖,竟像是直接划入了空气中一样,穿透了黑龙的身体,兀自落入了云海之下。
薛寒骤然明白了,这…不是实体!被召唤出来的并不是应龙本身,而只是应龙的一个幻象罢了,任何兵器都伤不了它,因为任何兵器都不可能刺入根本不存在的躯体内!正当时,多如暴雨的流星镖虽未伤及黑龙,但却引起了它的怒意,黑龙只微微扬了扬头,几道白色地奔雷便化作了数支银白色的离弦之箭,闪着雷电之光,迅疾朝薛寒射来。他双手合掌,掌心中一层紫光凸显,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双手相离,掌心向外,撑开了一面紫色的守护之盾,盾箭交锋之际,迸射出刺目的火光。然而随着最后一支雷箭爆裂于盾上,这盾牌也撑到了极限,还未来得及收回,便碎裂了,如紫色地星光般,从云海之上,洒落而下。
果然,这幻象虽无龙之实体,但却仍旧具有了龙之神力,薛寒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定不是它对手。薛寒缓缓地闭上眼睛,聚息凝神,双手自然垂于身侧,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静,然而后背却陡然燃起了一团紫色的火焰,那火光像是从他体内燃烧而出的一般,势头迅猛,火光直冲天际。虽见如此异象,但这黑龙不知为何,竟反而逐渐平息了下来,不似刚才那般怒意满盈。只见那紫色的火焰,在半空中如条条蟒蛇一般,迅速地四散游走开来,最终形成了两张巨大的火之翅膀,翅膀根部深深地扎根于薛寒的后背之中,散着青紫色的光芒。这翅膀不似龙翼,以蹼相连,而是如同鸟类一般,羽翼丰满。但这翅膀之巨大,羽毛之光亮,形态之美丽,却是世间任何鸟羽都无法比拟的。
薛寒仅扇动了一下双翼,便腾至了与黑龙同样的高度,他左手微微一抬,左翼便迅然化作了一条紫色的火蛇,猛地跃起,向黑龙眼部俯冲而去。黑龙扇翅飞起,伸出锋利地前爪,竟顺势一把抓住了火蛇的颈项,薛寒避闪不及,如今已无法收回左翼,反倒是被黑龙牵制住了行动,火蛇的尾部始终根植于薛寒的后背之中,黑龙就是拖着火蛇急速上升,薛寒也顺势被拖上了天际。
然而飞至了九霄之上后,这黑龙竟并未继续攻击薛寒,反而是缓缓地放开了利爪,薛寒虽是不解,但仍趁此时机,收回火蛇,重新汇成了羽翼。
就在此时,一线浑厚辽远的嗓音,传入了薛寒耳中:“少昊后裔,尔何故欲盗吾镇守之物?”
黑龙虽未张口,仅是与薛寒对视着,但薛寒知道这应是黑龙的声音。龙并非是不会说话的好战物种,相反龙是极具智慧的生物,但正因如此,反而不会轻易向人类开口,不是不会,是不屑,就像人类不会试图与自己砧板上的鳟鱼相谈几句一样。
“我并非是来盗取何物,我只是途径。”
说话间,黑龙始终直视着薛寒的双眸,“尔所言非虚,若非尔,又是何人让此物蠢蠢欲动?”
薛寒确实不知黑龙口中到底所谓何物,但要说到何人…薛寒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了慕容珮的身影,答道:“不知。”
“不知便罢,少昊后裔,今日之事,就此了结,日后勿再擅闯此地。”
语毕,黑龙的身影化作一团黑雾,渐渐消散无踪…
然而,就在黑雾已然烟消云散之时,薛寒听得远远一声问话,久久回荡于九霄之上——
少昊后裔,千年之后,尔等何以沦落至此。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非魔非妖,非仙非神,这三界五行中,可还有尔等的容身之处…
闻及此,九霄之上,薛寒身形微微颤抖,紧咬的下唇已然破裂,几滴鲜血,从这高茫的苍穹之上,一坠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