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三章 忧愁风雨,一半相妨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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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慕容珮一行人回巽州时,已近三更。薛寒自言与柳媚娘有约在先,便辞了慕容珮与欧阳容苛,去了双栖楼。
慕容珮与欧阳容苛刚进慕容府邸,老家主慕容振方便差来管家,要少爷速去书房。
书房的灯依旧亮着,老家主慕容振方仍坐于案前,愁眉紧锁的翻着厚厚一摞账簿,慕容氏家大业大,也并非凭空而起,全是老家主的毕生心血。兄长在时,还有人为父亲分担一些,如今,兄长下落不明,自己又完全帮不上忙…慕容珮暗自摇了摇头。
“回来啦,可曾寻得瑜儿下落?”
“已有一丝线索。”
“此话当真?!”
慕容振方闻此,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整个人为之一振,急道:“快细细说来!”
“兄长之事或颇为曲折,恐有离奇之处,还望爹暂且将事情听完,再做考量。”
慕容珮这话匣一开,便说了一炷香之久。语毕,慕容振方却许久都未接话,面色凝重,陷入了沉思。
“…爹?”慕容珮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却换得慕容振方的一声长叹,“想不到事情竟如此扑朔迷离,真是毫无头绪,若真是如此,也无怪乎这三年瑜儿如人间蒸发般的音讯全无。”
“爹爹,切莫叹气,既然长老说了日内有音,孩儿便定能将兄长寻回。”
“是,哪怕是上天入地也得把你哥哥给找回来!他虽不是我与你娘的亲生骨肉,但这二十几年,为父是看着瑜儿一天一天长大的,这份父子之情,早已超越了血缘关系,不是亲生,也胜是亲生!”
“爹,你说什么?!兄长他…?!”
“是,正如你听到的那样,瑜儿不是你亲哥哥。本来此事我无意告诉任何人,你娘走得早,这个秘密就只有我才知道了,本想过几年,我也去了,正好将这事一并带入土里。为父器重你哥哥,一直以来也打算将家业交付于他,所以这种事又何必说明,让家人隔阂,让外人说道。”
“那兄长他究竟出身何处?”
震惊之余,慕容珮脑海中闪过无数和兄长一同度过的年岁,那个温润如玉的兄长,那个聪慧好学的兄长,那个疼他有加的兄长…对,正如爹所言,既使今朝得知兄长并非亲生,一切也不会有所更改,兄长永远都是慕容氏,永远都是自己的兄长。
“说起来也是二十九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为父也不过是家业初立,将你母亲娶进门不久后,便不得不北上跑货,因时间紧迫,到了东郡,便和同去的伙计们分开了,他们带着货去了濮阳县,而我只身赶往寿张县去洽谈一笔买卖,在回东郡与伙计汇合的路上,我迷了路,不知不觉走上了山道,刚想折返,突然天降大雨,山路湿滑泥泞,难以前行,我见山腰处有间茅屋,便上前敲了门。”
“来开门的是位连走路都十分勉强的老妇,我向她说明了情况,她准我进屋避雨。屋内陈设十分简陋,除了一张木床,一把木椅,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别的什么大物件了。这一眼望穿的屋内,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床上竟有一个襁褓婴儿。”
“屋外正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而这婴孩并未熟睡,竟也未啼哭一声,我十分诧异,便走至床前,同他逗乐。这孩子像是与我十分有缘一般,使劲地冲我笑着,抓着我的手指,就不肯放开。我好奇,向老妇问起这孩子是否已满周岁,哪知这老妇突然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着实惊慌,想要速速扶起老太,她却是不肯,并说希望我能收养这个孩子,若是不允,便长跪不起。我一时情急,只得先嘴上答应着,但当时心里却另有盘算,想着雨一停,随便找个借口溜之大吉。哪知这老妇见我应允,更是千恩万谢,我将她扶起后,她便将这孩子的身世娓娓道来…”
“老妇本名冯珍,原是寿张县的守陵人。丈夫早逝,她又膝下无子,为谋生路,只好去替人家守坟。那时县里有个叫雁子的姑娘,出落得十分水灵,县里好多老少爷们都指着想娶她做媳妇,可她放着好人家不选,偏偏看上了那放牛的人家,还和那男人私定了终身,毁了自身清誉,家里人得知后,十分气不过,就此与她断绝了关系。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嫁过去还不到一年,那男人就猝死了。虽已不是黄花闺女了,但垂涎她美貌的男人依旧大有人在,她心已死,便随便嫁了个有钱人作小妾,哪知这家财主患有肺痨,就在洞房花烛夜的当晚,那财主便死在她的香塌之上。一时间,说她是扫把星,说她克夫的流言,传遍了整个寿张县,终于无人敢再娶她。”
“雁子万念俱灰之际,便到了坟岗,找了一棵树,想要自缢而死,哪知刚巧被冯珍救下,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还替她请了大夫,结果发现雁子已有了身孕,为此雁子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便在冯珍家住了下来,慢慢两人感情越来越好,最终竟以母女相称。雁子怀胎十月,临盆当日,纵有产婆在,也无力回天,难产而死。冯珍忍痛,花尽全部家当,为雁子办了葬礼。下葬当日,除了冯珍和她聘请的几个殡仪人外,竟再无他人,十分凄凉。”
“哪知就在准备盖棺入土之时,棺内却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几个殡仪人顿时吓破了胆,仓皇逃离。唯有冯珍,一念断定定是雁子腹中胎儿还未死,找来小刀,狠心破肚取婴,不料果真取出一个男婴…后来,此事不胫而走,寿张县便再也容不得这一老一少了,一说是妖魔降世,一说是冤魂不散,最终冯珍只得带着男婴逃到了这荒山之上。而如今,眼看自己恐将辞世,她不得不为这孩子另谋生路,这荒山偏僻已是好多年都无人到访过,那日我迷路又遇雨,也可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了。闻得老妇如此遭遇,我内心动容,便真的收养了这个孩子,取名慕容瑜。”
这故事如此曲折漫长,话毕的慕容振方如耗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看上去比先前更为憔悴了。而慕容珮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该从何说起。
“哎…珮儿啊,爹知这些事,你一时半会难以接受,但你千万不要因此就和瑜儿有所嫌隙才是。”
“这是哪里的话,孩儿不过是因兄长身世曲折而良多感触罢了。既是如此,眼下我们又没有更多的线索,因而孩儿认为有必要再去一次寿张县,或许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文瑶长老所言的天机镜,你打算如何是好?”
“这…孩儿暂无头绪,不过慕容氏在江湖中也是眼线众多,还望爹四下派人搜集线索,孩儿自然也会竭力寻找,不寻得兄长,孩儿誓不罢休。”
“你能理解为父当年所为,又有此决心,为父也就放心了。”
慕容珮缓步走出书房之时,只见远处天色已然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