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青丝劫 第二十四章·白虎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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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白虎之魂
子琼再次从梦中醒来时,早已是过了晌午,日照杆头,梨花雕窗上流转的金色云光,照亮悬浮于桌案半空的尘埃,不断跳动的金色细碎光粒,有着片刻的宁静……
她在一个清冷晨曦入睡,于一个闲暇午后醒来,可这短短一个上午,却如同穿越了漫漫沧海一般久远,那些凋零的岁月往事,有着难言的悲愁,子琼指尖触及眼角时,早已一片水泽,冰凉一片……
“有那么悲伤吗?竟让你哭成这样。”往昔那澈如秋水的潋滟女子,而今却化作一抹浅碧残魂,漂浮在半空中流转着细碎光辉。
子琼轻扬睫羽,那墨色的清眸碎光一闪而过,随即便愈发幽暗,暗到极致倏然爆发妖冶至极的光芒,她勾起一抹笑意,看着挽苍说道:“不,这是你的眼泪。”
挽苍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她轻抬手掌,化出一抹金色流沙,她将那些细沙攥在手间,细碎的流沙在她指缝间缓缓流散,她看着子琼,对着这一场繁华枯荣做了总结:“爱上一个人如此简单,恨上一个人如此简单,我却未曾想到忘却一个人亦是如此简单,我手中握着的便是这样一把流沙,漫长的光影中,它们在我指尖终将燃尽所有风华……”
她摊开手掌,那抹流沙随风而逝,在空中折射细碎光辉,挽苍扬着头,瑟瑟凄然,满是萧索,她缓缓说道:“最后竟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哪怕这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憎。”
子琼垂了眼眸,一抹淡笑盈在唇畔,半分叹息散落空中,她轻问那痴狂女子:“你当真忘得了吗?”
挽苍定定看着子琼,“忘却与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入梦之前,她总害怕自己会忘却这份憎恨,真正入了梦,才发现如今看这场悲剧时的心境竟是如此平静。
曾几何时,她将爱恨情仇付诸这匆匆流水,又是曾几何时,她看着心中愁肠,竟如同看他人戏文一般,你方唱罢,他方登场,付不得真……
哪怕,她曾如此的爱他,也曾如此的恨他,许多情仇到底是被这空洞年华给冲淡了。
“子琼,你定是以为这割舍不去的执念乃我所化,可你却不知,这一世痴狂在这千年积淀中早就淡了,而这一方执念所化的幻境并非挽苍所为,挽苍不过也是一个被强困于这幻境的人罢了。”
子琼凝眸深处闪过一丝了然,这爱恨纠葛的二人,定是有一人借用了神玉的力量,用千年驱之不散的执着造就了这么一个幻境,企图挽回那么一段错过,虽是不知个中原委,可如今看来亲手造就这段悲剧的那个人,在这悠悠千年的空虚岁月中,却是悔了。她对挽苍道:“我既已为你达成心愿,你便也该兑现承诺了。”
挽苍微微颔首,“我自会兑现,可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事相求。”
子琼妖瞳中的不耐一闪而过,她并非是那大善之人,也并无闲情去管她人之事……姑且算是为了那块神玉,子琼压下面上的不豫向那女子问道:“所谓何事?”
那女子只是沉静一笑,面上神色如同天竺禅诵钟鸣一般平和悠远,她对子琼说道:“等你们寻到完整的神玉,便让这段荒谬的爱憎与这方幻境一起终结了罢。”这话一说完,空中那半透明的碧色残魂逐渐消失直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半块玉佩,静静躺在这落满灰尘的地板上。
见到玉佩子琼忧喜参半,喜的是昊天追寻多年的至宝神玉近在眼前,忧的是只寻到了那玉的半块,另一半却不知所踪,她上前拾起那半残玉,对着亮处眯起眼睛端详了半天,碧绿色的玉泽流转着剔透莹光,摩挲之间依旧可以感觉到那女子灵魂的气息,谁又曾想到这块看似普通的玉佩名动四方,千百年来被万人争夺,沾满血腥。
思索间子琼心中微微感觉不安,她看了看四周,敏锐地察觉不妙,早上入睡前村内还是一派热闹,可如今屋外确如死一般的寂静,她连忙将神玉收好疾步走到门口,刚想开门时却不料门碰的一声被撞开,一只巨大的白虎站在门口,虎视眈眈。
白虎黑纹,金瞳摄着凌厉的光芒,那只白虎不断在地面上磨着利爪,低声咆哮,蓄势待发。
半层小楼高的巨大白虎,一步步缓缓逼近,木板吱呀作响,摇摇欲坠,出口被阻,子琼缓缓后退,她一双眸子警惕地看着白虎,这头老虎身上不断摄出神压,几欲令人窒息,子琼在心中权衡,此时她没有神力、没有衬手的武器,以一人之力对抗这只强大的白虎,无疑以卵击石,惟今之计是想办法到外面去,看看能不能寻到帝君。
那白虎与她对峙片刻,缓缓开口说道:“将神玉交出吾便饶你不死。”那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威压,听起来威严震慑,仿佛抵达灵魂深处。
子琼退后半步,一双妖娆眸子对上白虎的金瞳,她扬起璀璨妖笑,“神玉?廪君大人开玩笑吧,小女子并不知什么神玉啊。”
《洪荒志》记载,廪君杀了盐水女神之后,再次启程,终于在顺江而下的一方净土寻至归处,自此九州大地崛起了一座巨大繁盛的“巴城”,按理说廪君一生霸业,功德无量,在他死后理应成仙,可令人费解的是廪君死后竟然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他的灵魂化为一只白虎,守护这五族后人。
“既然如此……”那白虎与她对峙片刻,猛然扑了上来,雷霆之势,她躲闪不及被那白虎利爪狠狠拍中,子琼咽下一口鲜血,半伏在地上,趁着那白虎一跃而起的时候,自它身下的空档奔至门口,子琼扶着门框轻按胸口喘息不已,侧头看见昊天的房门大开却毫无一人,可那白虎已经近在咫尺!
她刚想向楼梯跑去,可那白虎抬起利爪,一爪子将木质走廊横腰截断,小楼遥遥欲坠,子琼看着脚下巨大的裂缝,毅然转身自阑干处跳下。
他们房间所处小楼二层,虽是不算高,但苦于无仙术护身,再加上方才已然被那白虎所伤,子琼抱头摔在地上,只觉骨头都要散架了,周身疼痛欲裂,她艰难的从地上撑起,侧头却发现躺在地上的不止她一人,她瞳孔骤然一缩,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离她身侧几步远处,斜斜歪歪躺着许多尸体,那些尸体皆是胸口被破开了一个大洞,隐约露出里面的心脏,漆黑的虫子从洞里钻出,密密麻麻,那些尸体面孔扭曲,看得出他们死去时的挣扎痛苦。
那些正是早上还闲聊谈笑的村民啊!
这种死法……子琼突然想起了挽苍回忆中的那场虫瘟,挽苍帮助廪君打败了蛮族,可未曾想到那虫瘟竟是如此凶残,蛮族整族万虫嗜心凄厉死去,而如今为何这虫瘟蔓延到了盐水村,盐水村村人又在那场回忆中占了什么地位,还有廪君的族人,究竟为何而亡……
来不及深想,那白虎已经追逐而至,子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踉跄地向前跑去,这村子已然不复起初的宁静,漫天皆是密密麻麻的飞虫,满地皆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那些人瞳孔瞪大,口鼻斜歪,面色发青。
子琼猛然顿住脚步,断崖;
脚下是孤峰千仞的绝壁,深不可测的崖底缭绕着白色云雾,山风猎猎扬起她的墨发与广袖,子琼回首,那白虎步步紧逼,一双金瞳紧紧地锁住她,她缓缓退后,已然踩在了峭壁边缘,崖上的碎石纷纷坠落于深不可测的谷底……
“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那只白虎不断在地面上磨着利爪,低声咆哮,蓄势待发。
子琼抬起眸子,她笑得妖娆若血,“廪君大人竟忍心对一弱女子如此相逼。”曾经温润如玉的廪君,灵魂却化为凶悍的白虎,这个中原委还真是曲折。
她眼底的光逐渐冷了下来,她对着白虎缓缓说道:“廪君大人要的,小女子不能给,而今之计也只有玉石俱焚了!”子琼拉长语调,魅然一笑,毫不犹豫转身跳下崖壁,猎猎山风,她的衣袂如同翻滚的云雾一般飘飞,妙曼的身姿最终被沉沉雾霭所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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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今早鳌闽随着昊天出去之后,就一直忧心自己会不会被这位黑心帝君给抛尸野外,当他看到目的地竟是一片坟地时,鳌闽心中的担忧就愈发肯定了……
鳌闽硬着头皮走进坟地,灰白色墓碑杂乱分布,坟头上长满了荒草,随着秋风摇摆,刹是凄凉。
昊天神色平淡,他走到一块成就的墓碑前,鳌闽低下头隐约看清墓碑上写着:吾妻挽苍之墓,立碑者巴氏一族廪君。石碑上的黑色字体已经褪色,石碑被岁月打磨地光滑平整,昊天盯着那墓碑良久才对着鳌闽说道:“挖开。”
“啊?!什么?”鳌闽吓了一大跳,连忙说道:“帝君,这……这不好吧!”
“我的话不想说第二遍。”昊天深眸一凝,冷言沉声道。
鳌闽苦着一张脸,满腔哀怨,这是红果果的报复吧!你大爷的鳌闽,叫你不长眼睛!
鳌闽满腔不愿地蹲下身刨土,昊天缓缓转过身,趁着昊天转身,鳌闽迅速恶狠狠的转头瞪了昊天一眼,那位帝君像是察觉什么一般顿住脚步,鳌闽猛然一惊,吓得差点没坐在地上,可昊天并未转过身,他缓缓抬起右臂,鳌闽看见他手腕上戴着的是一串墨色檀木珠,倒像是天竺西方教教徒之物,鳌闽正在奇怪昊天怎么会有天竺之物时,那串佛珠发出幽暗的光亮……
昊天幽暗的瞳孔微微一缩,他摊开手掌,一朵雪色花朵悬浮在他掌间,鳌闽看着那六重花瓣微微合拢,花心间一抹纤细蓝色焰火不断跳动,鳌闽觉着那花要是开在水中到真是像极了一株白莲,可是那花茎上的绿叶却并非莲叶。
那蓝色火焰倏然一灭,复而又缓缓亮了起来,昊天不发一言站在原地,最后他收起那朵白花,疾步走出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