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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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被杀死了,一个也没留下。
荆轲笔直地坐在继续前行的马车里,目光直视前方。舞阳就在他身后安静地睡着,就像是今天早上那般安逸平和,仿佛那残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荆轲没有问,他什么也没说。
马车在阳光斑驳的树林间平稳行进,不时惊起一大群不知名的鸟儿,呼啦啦飞上淡蓝高远的天空,又散去。初秋的树林还在挣扎着挽救它浓绿的夏装,完全变黄的树叶并不多,偶尔有一片泛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飘零而下,落在稀稀疏疏的草地上。远远传来鹧鸪鸟的叫声,一声一声在树林间回荡。
马车很快驶出树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村庄。想到那群不伦不类的“山贼”,荆轲的双眼暗沉下来。
村子确实很小很小,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村子。七八个小小的茅草屋疏疏落落地趴在一片野火烧过的空地上,弯弯曲曲的篱笆将这片焦黑的土地小心地围了起来。村子里隐隐有鸡鸭嘈杂的叫声传来,远远看见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聚在一起笑闹着拍掌玩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看就要到了吃饭的时间,却只见只有一个茅草屋的上空袅袅飘着微弱的青烟
马车停了下来。
“公子。”赶车的仆役向荆轲请示是否要在这里落脚,稍做歇息。
荆轲没有说话,身后的舞阳却径直坐起,走下车来。
“进去看看。”
荆轲不发一言,沉默地走在舞阳身后,向村子走去。两个仆役对视一眼,也赶着车急急跟着气氛诡异的两人走去。
推开制作简陋的篱笆门,还没有迈进一步,那几个本玩得开心的小孩子却像是受了惊吓,变了脸色,哭叫着一哄而散,转眼间就跑得不见踪影。舞阳微微挑眉,大步向那唯一升着炊烟的茅草屋走去,荆轲面色愈沉,紧跟在舞阳身后。两个仆役见此,耸耸肩膀,将马车停在一棵树下,跟着两人走去。
还没走近,便见一个驼背的老妇摸索着走了出来,一个小孩子紧紧拉着老妇的衣襟,黄瘦的小脸贴着她的腰,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大眼惊恐地看着舞阳一行人。
舞阳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那老妇慢慢摸索过来。
“是谁呀?”老妇看起来颇有些年纪,露出头巾的发丝全白了,却干枯得像冬日里的枯草。脸上皱纹遍布,一双枯黄的手上的老年斑看起来格外可怖。她的声音嘶哑却和缓,听在耳中像是一块粗糙温暖的亚麻布料轻轻摩挲着掌心。
“这位,大娘。”荆轲忍不住从静默的舞阳身后走上前来,扶住老妇的手。
“老婆子的耳朵跟眼睛一个样啦,不灵便,劳烦客人您大声些。”
“在下几人,皆是过路的行人,想要在您这儿歇一歇脚。”荆轲只觉得一股酸意涌上喉咙,又继续源源不断地上涌着。“不知您这个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咳,他们都干活养家去啦!现在可只有老婆子我一个可以招待客人了,客人不要嫌弃才好。”说着,老妇便颤颤巍巍地扶住荆轲,领着他向屋子里走去。
荆轲一眼也没有望向舞阳,扶着老妇慢慢向前移动。舞阳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我们这个村子啊,以前可是一个有着上百户人家的大族,村子里和和睦睦的,哪家有个难处,哪家有什么丧喜事,都来看一看,帮一帮,热闹着啊!有次我们家隔壁那个混小子爬树摘枣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摔断胳臂,还是我家老头子背着去看的大夫呢!那时候还年轻啊,日子过得也好。。。”老妇讲述着村子的变迁,沉浸在过往的幸福中。
荆轲静静地听着,没有一丝打断的意思。舞阳默默坐在一边。
“后来,后来啊,赋税一天天加重,上面又催地紧,刚开始各家各户的还有些余粮,能应付过来,可这也不是个办法啊。结果又生了旱灾,天谴啊!自己都饥一顿饱一顿,树皮都被啃光了,人也快饿死了,哪来的粮食交税!上面逼得紧啊,不交粮就抓壮丁,才十三岁的孩子啊,拿绳子绑了抓去打仗,这么多年来,没一个回来的,连个信儿都没有啊!”老妇哀切地嚎啕哭起来,一旁怯怯的孩子也小声呜咽起来。
不是没见过税赋严苛的地域,不是没见过灾情严重的百姓,也不是没有见过大批大批战死的士兵,可此刻坐在狭小黑暗的茅屋,听着老妇悲伤的哭声,荆轲想到刚刚惨死的一群人,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侧眼看向一边的舞阳,见他静默不动无一丝悔改之意,荆轲更是不禁怒火中烧。
“能怎么办呢?”老人抬起手臂,用脏污破旧的袖子抹抹眼泪,继续诉说。
“大伙只有逃啊,逃啊,想要逃到一个没有赋税,没有灾难的地方,可这世上,又哪来的这么个完美的地方啊!好好的村子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我们一群人相扶着跑到这个地方,就再也跑不动啦!就在这烧出一片空地,搭了茅屋,围了篱笆,想在这儿躲一辈子。可老天爷不让啊,晚上要防畜生,白天要防人当的畜生啊!上面还是找到这来,这不,逼着要我们交赋税,要不就放火烧村,种子都没有,哪来的税啊!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吗!昨天村里聚在一起,说是要想想办法,今天大伙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客人啊,您来的路上可有见到他们啊,老婆子不放心啊!”老妇睁着一双浑浊沉黯的眼睛,双手抓在荆轲的身上。
“没、没有。”荆轲赶紧回道,“我们来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舞阳看了荆轲一眼,没说话。
村里已经很久没来过外人,老妇对舞阳一行人的到来显得很是热情,拉着想要赶紧离开的荆轲,念念叨叨说要让他们吃了饭再走。舞阳很干脆地坐下,荆轲默默无语。
吃过一餐难以下咽的野菜饭,荆轲坚持要留下些钱财以感谢老妇的招待,老妇没有强推辞,只是颤抖着握紧荆轲的双手,干涸的眼窝流下一行浑浊的泪。登上马车,又想起车上还有些吃的,荆轲在舞阳紧紧的注视下收拾了一半,要给老妇送去。
“村里大部分人都死了,他们也活不了多久。”舞阳冷冷地提醒道,“而我们还没有到达秦国。”
荆轲狠狠地瞪了舞阳一眼,什么也没说,快速将食物搬下了车。
马车再次行驶在树林间,时不时因为轧到石头而重重晃几下。舞阳以一种舒适的姿势躺在车里,眼睛合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荆轲睁着眼睛直坐在车里,似乎在发愣,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车里是一片可怕的寂静。两个仆役坐在前面认真地赶车,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小剧场:
舞阳:喂!你把食物都送人了我们吃什么
荆轲: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半吗!你这个吃货!况且要不是你把人杀光了,我需要这么圣母发作吗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