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尔里听了灵雎的指令，往山下奔向他们的时候，只见苏小南在四五级石梯之外的距离，看了他一眼，便倒了下去。穆一和里海把她接住，芮尔里过去的时候，苏小南已经晕了过去。
    他知道，因为苏小南没有变异，黑山吸噬对她来说，已经是在吸收她的正常魂魄气息，她又没用族血对抗，所以气息越来越弱。
    而对于其他变异的侏儒来说，目前的黑山吸噬仅仅是在吸收他们身上的变异魂血，所以他们才能感觉到很舒适，因为正常的族血正在回归。
    “大家的变异魂血，正在受到黑山的吸噬，很快就能恢复真身，在恢复真身后，记得使用族血能力抵抗黑山继续吸噬，不然大家的真身就将魂飞魄散，消失无踪。”芮尔里急切的说完，侏儒们全体嚷嚷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切记，恢复真身后，用族血抵抗。”芮尔里大声交待了一声，立马跟里海和穆一说：“她交给我，你们带他们上山顶，需要到上面，就可以完全恢复真身，提醒大家用族血抵抗。”
    里海看着恢复真身的芮尔里，正呆若木鸡，恍若隔世，云里雾里，听得芮尔里这么一交待，以前一起出战的情形又回来了，他清醒了过来，果断的说：“明白，放心。”
    穆一则有些不明所以，他还有些状况外的问：“那我们呢？”
    芮尔里呆了呆，对呀，天鹅灵兽呢？
    “你有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么？变得很不舒适，或者感觉很舒适？”芮尔里问。
    “完全没有。没有不适感，也没有变得更舒适感。”穆一说：“只是感觉到另外一些东西……”他有些迟疑。
    “你自己身体没感觉到什么变化，那应该是族老说的，黑山只吸噬族人人类。你们的血液是天鹅灵兽。你应该没问题的，不过，也时时注意，小心就是了，应该没问题的。”看样子，芮尔里显然没有更多的时间和心情来关心穆一感觉到的“另外一些东西”，穆一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又焦虑的看了看苏小南，又烦恼的想去找回刚才感知到刻印之人的瞬间。却越是烦恼，越是把握不住。
    芮尔里则立马又对里海交待：“你们尽快立马上山顶，目前族老正一个人在抵抗灵山对正常真身的吸噬，你们恢复了后，可以帮帮他，然后听他安排尽快下山。”
    “你呢？”里海点了点头，奇怪的看芮尔里，又看看苏小南。
    “我自然知道找你们汇合，快去。”芮尔里抱起苏小南，侧身一站。
    里海对着人群大喊：“大家听从指挥，快跟我上山顶！”
    便带着侏儒快速的往山顶而去，芮尔里抱着苏小南站在石梯侧。不知道何时已经夹杂到侏儒群里去的邴晔，在经过芮尔里的时候，深深的看了看他怀抱里的苏小南。
    旁边的阿莫看了看神色怪异的邴晔，也是心事满怀，殊样则一脸好奇的跟着走着，只隐隐感觉一些仿佛不属于此生此世的回忆铺天盖地。
    芮尔里心神不宁，并没有看见邴晔他们。
    当侏儒们全部经过他们，慢慢消失在前去山顶路上密密茂茂的树影中时，芮尔里还呆呆的抱着苏小南站着，开始本能的焦急变成慌乱的不知所措。
    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做。
    以前作战，做决定，有族血的暗示，有族老的把关，有里海、邴晔的建议和督促。
    可这件事，谁能告诉答案？
    他看着怀里那张脸，轻轻磕着的眼帘，惨白的皮肤，如游丝的气息，越来越冰凉的身体。
    她是谁？
    看着她晕倒，心急如焚飞奔过来，是为谁？
    此时望着这张脸，隐隐作痛的心是为谁？
    青月要回来了！青月要回来了！我的青月要回来了！
    望着那张好看的脸，他不停的念着这一句，像是在给自己念咒语。
    想着青月，心内涌动出难以抑制的思念和渴望，可是，为什么不是愉悦，为什么不是兴奋，为什么心却还微微作痛？
    芮尔里相信，自己是个长情的人，是个心软心善的人，此时此刻，真正地面临抉择，要以另一个女人的消逝为代价，去要回自己心爱女人的魂魄，也许，自己只是于心不忍。
    可是，没有办法，只能对不起了。他想着，为了青月，我曾经不顾千千万万族人的性命，不顾自己的性命，不顾青川大地的震颤，这次，只是不顾你，一个萍水相逢的你。我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也许，你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希望你能回到你的世界，希望你不会在这里魂飞魄散，既然你能莫名其妙钻到青月身体里，你肯定能飞天走地的获得新生。
    你那么强悍，生存向来是你的囊中之物，你次次都能化险为夷，你还能带领这么多人达到目的地，有什么是难得到你的呢？
    愿你能回到你的世界，愿你能在另一个世界快乐。
    芮尔里脑子里千军万马，心内澎湃涌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让他慢慢低下头，轻轻在那惨白的唇上吻了吻。晶莹的泪滑落，滴在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上。
    惨白的嘴角似乎动了动，芮尔里自己也吃了一惊，他随即笑了笑，笑落更多的泪，他觉得那嘴角的微动是自己的幻觉。
    “再见了，苏小南。”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却是与她诀别。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芮尔里收回了守护苏小南被黑山吸噬的族血能力，心惊胆战第感受着怀中的温度越来越低，他稍作迟疑，接着毫不犹豫地，健步如飞的抱起她，往山顶而去。
    黑山山顶是所有遭受很长时间苦难的侏儒们的圣堂，在这里，他们恢复真身。
    黑山山顶是芮尔里找回恋人的伊甸园，在这里，他的青月魂归身，一切完美如昔。
    黑山山顶也是芮尔里获得安心的救赎之地，他可以看着自己为一己私情，亲手毁坏的族人们，重新找回尊严和新生。
    可是，黑山山顶，也是芮尔里另一场劫难的开始。甚于任何以往，甚于所遭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