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南和邴晔回去的时候，里海第一个冲上来，高着声音喊着：“我以为，你们也不回来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毫无保留的倾泻着友情。
    一个“也”字却让苏小南神色黯然，想起不知所踪的芮尔里，心里不由得难过。
    自从邴晔那里知道了芮尔里的身世，知道了他并不是天赋的族长继承人，也不是上能通天下能达地的灵雎的曾曾曾曾孙，只是一个被用来冒名顶替的普通人，苏小南更是记挂着他。
    也就不由得多看了邴晔几眼，神色复杂。
    邴晔似乎并不在意，笑着对里海说：“谁都可以不回来，我们必须得回。”
    这话更让苏小南觉得邴晔是在针对芮尔里，更是有些心下生厌。
    这个时候，穆一、阿莫、殊样也出来了，苏小南特意深深的看了看阿莫，阿莫是个聪明人儿，发觉统领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脸色不由得显出几分惶然，本能的看了看邴晔。
    邴晔神色自若的回看了她一眼，阿莫便低眉顺眼、乖巧安静下来。
    苏小南嘴角冷冷的笑了笑，她一方面觉得这两个人狼狈为奸，实在为人所不齿，另一方面，也有些心伤，毕竟，自己对他们，是毫无他心，一心一意信任着的。
    也罢了，到了黑山，这个世界也不再属于我，这些人，也只是我生命中的过客，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留给他们去处理罢。
    苏小南想着，便大气的说道：“明天就过灵山，灵山之后，就是黑山，大家的新生活指日可待。”
    侏儒们听见，无不神色飞扬。
    苏小南私下把玄理叫来，告诉他，找到他们的族长了时，玄理高兴得差点过来拥抱苏小南，想起这可是统领，才搓着手激动得语无伦次的说：“谢谢统领。”
    苏小南笑了笑：“谢我做什么，大家能度过暴崖，还都该谢你呢。”
    玄理先是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我告诉你暴崖的时，族长不知道的吧？”
    “当然，我答应了你，替你保密的。”苏小南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玄理继续激动着，才想起来问：“那族长他人呢？”
    苏小南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你还真够忠心的，他们在灵山。”
    “他们？”玄理好奇的看着苏小南。
    “你们族长，还有你们那变成异兽的族长夫人！”苏小南话音还没落，就听见玄理的惊叫唤：“什么？美族的族长碧由姑娘？”
    “是啊，怎么呢？”
    “她变成异兽了？”玄理不可思议的表情里有着大大的担忧。“那族长可怎么办呢？”原来这个忠心的贴身护卫还是一心一意的担心着他的族长。
    “所以，你们族长才愿意和我们一同前去黑山，也许异兽也能恢复真身。”苏小南说。
    “希望如此。”玄理点了点头，“明天就能跟族长汇合了。”
    苏小南看着一腔赤诚的玄理，更是对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增添了几分喜爱。
    而当面对阿莫的时候，苏小南之前对她的喜爱几乎烟消云散。她本来觉得阿莫虽然有些城府，但是不致于不分黑白和是非，平常也多是乖巧机灵，便也从未讨厌过她，自从得知她曾在海底研制出天鹅灵兽之毒，还为了帮助邴晔作恶，给侏儒们下了此毒，便更觉得她毫无情义可言。倒是穆一，初时觉得冰冷冷，相处以来才发觉他是最单纯没心眼儿的大帅哥。
    苏小南回想当初侏儒们身上出现天鹅灵兽印记的怪事，当时就怀疑邴晔在背后作梗，但从未想到他竟然是当年刻印阿莫的人，也难怪心心念念要找这个人的阿莫会这么听他的话。
    “阿莫，你和邴晔的事我都知道了。”苏小南语气平静，眼神却透着凌厉。
    “我知道。”阿莫微低着头，只看着地面。
    “想必邴晔也给你说了，我和他有言在先，我现在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但是，我希望，恢复真身之后，你能不食言，给他们解毒。”苏小南冷冷的说，像是在命令。
    “是，主人。”阿莫轻声回答。
    “不要叫我主人，你内心听从的，只有邴晔，何必再违心喊我主人，从此不必了。”苏小南有些负气，但说的确是真心话。
    阿莫不言不语，低头站立。
    苏小南叹了一口气，“我大概也能理解你，为刻印自己之人付出的心情，但是实在无法体谅你挟持这么多无辜之人的生命，只为他作恶。”
    阿莫抬了抬眼，看了看苏小南，好久才说了一句：“爱一个人，跟他作恶无关，我不关心这些。”
    低眉顺眼的阿莫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苏小南万万没料到，她骨子的这种可怕的决绝。
    “穆一知道么？”苏小南问她。
    “他知道，早在我下毒的时候，就跟他坦白了我在湖底研制出天鹅灵兽之毒，也知道我为邴晔下毒，这就是他隐瞒你，想让你驱逐我走的原因。”说起穆一，阿莫眼中有些复杂的神色，那个和她湖底相依为命二十年的人，想要阻止她继续错下去却无能为力的人，为她隐瞒坏事欺骗主人的人，那个她一直毕恭毕敬奉为头儿的人，其实才是她的仆人，从来都一心一意维护着她。
    阿莫流下眼泪来。
    苏小南知道，阿莫对穆一的感怀，不是一言一语能道明白的。
    她第二次叹了气。
    对阿莫说：“恢复真身，希望你和邴晔好好在一起，对他人仁慈些。”
    阿莫看了看苏小南，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这天将近傍晚的时候，夕阳照着灵山山头，苏小南集合了所有的侏儒，告诉他们：“明天我们就能顺利的度过灵山，黑山马上就可到达，大家的新生活指日可待。”
    侏儒们欢呼，苏小南却仿佛在对自己说：“你的历险也告一段落，你也该离去了。”
    可那个人呢，他的青月回来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苏小南看着沉浸在夕阳中的山头，仿佛看一副美妙绝伦却转瞬即逝的画儿，念着她身边这些人的名字，心内充满惆怅和伤感。
    要告别所有人了，好的，坏的，美的，丑的，这一路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