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来到风谷，芮尔里径自往银洞而去。
    苏小南大摇大摆跟在他身后，准备一同进入，芮尔里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站在洞口两侧的邴晔和里海同时咳了一声嗽。
    苏小南疑惑的看着他们。
    “苏姑娘，洞里的族老只能族长拜见。”邴晔低声说着。
    噢，噢，搞这些花样儿。
    苏小南心里不屑着。
    “不进也好，我累了，休息一下。”苏小南见洞前大片绿草繁花，心情好了些。
    芮尔里进到洞内，却未见族老。
    只听得“呜呜”的声音伴随着翅膀的扑声，他一眼望去，火虫正倒在灵雎修炼的寒石台上，身上发着微弱的光。
    芮尔里心里咯噔一下，跑上前去捧起它。
    “怎么了？族老呢？”火虫抬了抬头，又倒下去。
    芮尔里这才看见火虫所在寒玉台上，一行文字。
    “曾曾曾孙，前往青川大地另一端的黑山，也许可恢复真身，救天救地救自己。”
    旁边一张地图。
    族老？族老怎么了？
    “邴晔，里海！”芮尔里在里面大声叫喊着。
    “族长？！”外面传来回应。
    “进来。”芮尔里喊到。
    两个小矮人互相看了看，旋风一般跑进来。
    芮尔里失魂落魄。
    邴晔看了看火虫，看了看寒石台的字。
    “族长，我们前往黑山吧。”
    “为什么不是圣山？”
    “不知道。”
    “为什么而去？”
    “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去？”
    “试试也无妨。”
    “试什么？”
    “试天意，试命运。”
    里海看着族长和邴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坚信他们，如同坚信这片土地。
    芮尔里却有些沮丧，邴晔永远淡然坚定，就如同自己永远软弱犹疑。
    平生鼓足勇气做的最大一个决定却是失去至爱。
    青月，族老，还有这，宝贝儿火虫。
    独留自己鬼模样存活于世。
    以前还能靠族血暗示和灵雎指点，从今往后呢？
    芮尔里苍白的脸上有无数的哀怜。
    邴晔伸手握住他的肩：“族长，我们先回族宫，结集族人们出发吧。”
    芮尔里看看手中的火虫，周身粉色的光越来越暗，几近墨黑，曾经黑亮的眼睛却变成灰色，暗淡无光。
    它已经气息奄奄。
    芮尔里心痛得眼泪快要掉下来。
    “你们，族血！”他朝着邴晔和里海慌乱的说着。
    “族长！我们的族血都已经变异了！说不定族老的族血也变异，才扔下火虫宠。”里海不识趣地说着。
    邴晔拉了拉他。
    芮尔里捧着这个喂养了二十三年的漂亮宝贝，又想起不知所去的青月和族老，觉得孤单万分，不由跌坐在地。
    “亮眼怪，你们怎么也跑进来了，不是不许进来？”苏小南大喇喇的声音传来。
    她途中发现邴晔的眼睛很亮，是周身唯一好看的地方，就称他为亮眼怪。
    芮尔里手中的火虫动了动。
    “高人呢，哪里有高人？快送我回去吧，好像吃汉堡喝咖啡啊。”声音越来越近。
    汉堡咖啡？那又是什么美味兽类？
    里海这次没敢问出口，只在心里盘算着。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她不是善族族长青月姑娘，里海反倒更怕她了。
    芮尔里惊讶的发现，火虫的粉红色在复苏。
    “就这个小东西，是高人？”苏小南走进芮尔里，看他跌坐地上，好奇地弯下腰看他手里的玩意儿。
    粉红色的光通透起来，翅膀扑扇，黑眼珠闪亮。
    火虫奇迹般的复活过来，飞离芮尔里的手，停在苏小南的肩头，用小小的头欢快地蹭蹭她的脖子。
    苏小南痒得呵呵一笑，歪头嗔怪：“坏东西，干啥喃，离姐姐远点儿。”
    火虫“吱吱”叫着，乐不可支的样子。
    芮尔里又惊又喜又气。
    嘴里骂道：“你这个没有节操的家伙！”
    脸上却笑得咧开了嘴。
    可真难看啊，苏小南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笑比哭难看。
    表情因此随之僵了僵。
    芮尔里看见了她表情那细微的变化。
    迅速收起了笑容，爬起身来，向邴晔和里海说到：“我们回族宫吧。”
    抽身往洞外走去，再也不看苏小南一眼。
    族人们被聚集在一起。
    他们好不容易认出自己，他们还需要认出别人。
    谁是她暗恋的英勇男人，谁是他想娶回家的漂亮姑娘，谁是捕获野兽最厉害的战士，谁是我那个最好的兄弟姐妹，谁是抢走了我爱宠的坏蛋。
    真族的族血练化场成了侏儒们一个一个上前自报名字的认识场。
    苏小南觉得是她见过最怪异滑稽的场面。
    芮尔里觉得是经历过最心如刀绞的悲伤景象。
    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族长，族长！”邴晔唤他。
    “啊？”他抬头。
    “全部互相认识了。”邴晔说完看着他，似乎等着他接下来的安排。
    接下来，接下来，接下来是什么？
    去黑山？去黑山做什么？为什么？
    恢复真身，救天救地就自己。
    灵雎说的只是“也许”。
    而且救了又如何？
    没有信念，没有目标，没有能量。
    他看了看邴晔，望着下面一片站立静默等着他的侏儒族人。
    芮尔里觉得无力。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族长，也从未想过要当族长，只想儿女情长、清清淡淡。
    他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可是事实就是，确因为这样，给他们带来这一切悲剧。
    “邴晔，我没有办法。”芮尔里轻声说道。
    邴晔却听得真切，他看着族长，心里颤了一下。
    “族长……”
    “不用说了，一切交予你吧。”芮尔里眼神空茫。
    陆续加入的，有美族的侏儒族人，他们看见自己的族长青月与真族一路随行。
    有善族的侏儒族人，他们的族长不知去向。传言碧由少族变为凶猛的异类，曾经出现过一次，身上有那一条紫色玉水鞭，也有说那只是吃掉少族的怪兽。
    还有恶族的侏儒族人，他们的族长古特芒音讯全无，是否变异，是否消亡不得而知，他们无法单独抵抗异类兽族，亦纷纷加入青川大地上唯一的人族——侏儒国。
    邴晔没想到自己想要的，是在这样的时刻以这种方式到来。
    他心里不是滋味，但是，至少，得到了。
    也许太迟，也许是新的开始。
    谁知道呢。
    前方路途漫漫，邴晔正式成为真族，哦，不不不，成为侏儒国的统领。
    一直以来，芮尔里不知道的何去何从，他都坚定的知道。
    邴晔淡然好看的嘴角牵出一丝马到功成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