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儿！”陈程激动的挥臂示意。
    龙逆大步走到他跟前，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路上一切顺利吧？”
    “顺利。”
    “肚子饿了么？要吃点什么？”
    “不饿。”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陈程瞅了瞅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个，还不知道。”如果有充足的理由让他留下来的话……，拿炮轰他他也不会走，“哥，找个地方，我们聊聊吧，这么久不见了。”
    “你不累么？”
    “在飞机上睡了一小会儿，不累。”想到又可以与他见面了，精神就特别亢奋。况且，有些事他想早点问问，怕过几天，勇气会像太阳照射下的晨雾很快就消散了。
    龙逆和陈程走进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咖啡屋，龙逆点了一杯拿铁，陈程点了一杯摩卡。
    “哥。”
    “嗯？”
    “你现在有对象了么？”陈程一手支着下巴望着窗外，一手横在桌面上，状似不经意的问。
    “唔……有。”龙逆含含糊糊的回答。
    陈程眯了眯眼，一颗心受刑似的被一把钝刀慢慢的割着，痛入骨髓。许久他问道：“是个什么样的男生？”
    龙逆愕然的抬头看他。
    “用不着惊讶，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了。”当时他还在心里窃喜了一番，以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龙逆喝了一口咖啡，“是一个乐观开朗、温顺善良的人。”虽然有时爱逞强，偶尔会使些小性子，但瑕不掩瑜。
    龙逆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柔深深的刺痛了陈程，那深情专注的眼神是他这一辈子终极的渴望，“如果哥哥失去他会怎样？”
    “不知道，应该会死机吧？”
    “确定是最终版本了吗？”
    “大概是。”
    陈程低下头用小勺子缓缓的搅动咖啡，褐色的液体因为这个反复的动作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这样震荡产生的水纹似乎要比水平如镜更美丽，人生也该如此！
    “哥哥。”陈程嘴角浮现出一丝恶意的微笑，“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国吗？”没等龙逆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下去，“比起任选个国家被送去，当然是挑一个我喜欢的国家更好些，这一切得多谢龙伯伯呢。因为睿智的老人发觉了我对你的爱恋，他认为这是一种畸恋。”
    他不能成为他们前进道路上的屏障，并不代表没有别的障碍，以他对龙逆的了解，这块绊脚石怕是不易搬开。孝顺、过于为他人着想，这是龙逆的优点也是致命的缺点。他还远远没有承载万物的能力，他陈程得不到的人又凭什么轻轻松松让别人得到？何况这个绊子使得光明正大，他只不过是让考验提前了而已。
    龙逆瞪大眼睛，四肢僵直，感到无比震惊。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陈程对他的与众不同，但他以为那是一个失去双亲孩子的喜怒无常，和对一个哥哥的过分依赖，这层他确实没有想到。“陈程，我一直是……”
    “把我当弟弟看的是吗？”陈程苦笑了一声。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龙逆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必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需要向我道歉的事。”陈程想，这或许就是命吧！无论度过了多少时光，不属于你的终究还是握不住的。给你的是情分，不给你的是本分，怎能怨天尤人？“过两天我就回法国。”
    “这么快？”龙逆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他低声问：“还回来么？”
    “不知道。”陈程双眉微蹙看着远方，眼神散漫，“呵，”他轻笑了一声，“放下了就回，放不下……就不回了吧？”
    龙逆心烦意乱的把一摞文件推到一边，双手捋了把脸，起身走到窗前。点了一支烟，狠命的吸了一口，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头顶的蓝天，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记得小时候，他去外婆家，看见草原上风驰电掣般的骏马特别的羡慕，那是一种自由的象征，是一种力量的彰显。可是他永远也成不了一匹骏马，在这个尘世间有着不计其数条条框框的束缚。
    不可否认，陈程的话使他的心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水。陈父是爸爸出生入死的兄弟，陈程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多少少有一份情意在。可是爸爸连陈程都不认可，更遑论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夏晏？自古忠孝难两全，他是忠诚于夏晏的感情呢还是顺着爸爸的心意？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边是可遇不可求的爱情，还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龙逆用指尖揉了揉眉心，记忆又回溯到那天下午，和夏燃见面的那个下午。
    “龙先生这方面是……与生俱来的吧？可我们家闹闹不是。据我所知，大学时期闹闹还处过一个女朋友。”
    “龙先生确定闹闹对你的感情是你认为的那一种？而不是一个孩子对偶像崇拜式的偏爱？你要知道，很多初出茅庐的小鬼对那些已获得成功的社会人士极易产生某种异样的情感，或仰慕或嫉妒，无论男孩还是女孩。”
    “听说龙先生开了一家公司，这只是副业吧？我知道你能力非凡，把某些事处理得尽善尽美。可盛极必衰乃世间常理，现在风平浪静并不代表以后也能平安无事，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挚爱的亲人卷入无谓的危险而袖手旁观。”
    “在这个大多数起主导地位的世界里，少数人只能选择依附或服从。跟着主流走或许并不全对，但独辟蹊径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当然你有非比寻常的毅力与决心，愿意付出昂贵的代价，或许会成功，每件事情的发展都有个契机嘛。但世上的事并不是百分百之的努力都有不折不扣的回报，这个转折点不一定是你。”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只有一个目的，恳求龙先生找准机会彻底的决绝的甩了我们家闹闹。至于闹闹受伤害与否，这个龙先生用不着担心，他是个坚强的孩子，不会因为这一点点挫折就会被摧毁。假使真的受到重大创伤，我相信温暖的家庭也可以治愈他。有些话我可能说得太过分了，还望海涵，请体谅一下一位哥哥爱弟弟的心情。”
    如果夏燃是拿钱诱惑，用武力威胁，龙逆或许会不屑甚至有点可怜他。但他说话是如此头头是道，是的，龙逆的心动摇了。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但合理却并不一定合法，他们已经失去了法律的保护，亲人们理所当然的变成了坚强的后盾，可现在，这面盾牌也崩裂了。他开始自我反省，为了一己之私而把夏晏绑在身边，这是对是错？
    大厅里的吊灯已经熄灭了，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壁灯。龙逆隐隐绰绰的看见沙发上有个人影，他悄无声息的走过去，在沙发旁慢慢的蹲下来。
    上面的人像个刺猬似的缩成一团，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双唇微微咧着，一滴晶亮的口水悬而未决。
    龙逆不由得微微一笑，伸手帮他拭去。似乎是这个轻柔的动作惊着了他，夏晏慢腾腾的坐起来，孩子似的用手背揉着惺忪睡眼，茫然的向四周张望着，“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
    “你是在特意等我？”龙逆把手掌扣在他脑袋上。
    “少臭美了你，我是看电视看累了想眯一会儿，不小心睡着了。”夏晏撩开他的手，打着哈欠向卧室走去。
    等龙逆洗漱完毕回到床上时，夏晏已经进入了最佳的睡眠状态。他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会有一个角掀起。龙逆习惯性的帮他拉直衣服，扯过薄毯子盖住他的肚皮，又把灯光调到最暗。
    龙逆靠在床头毫无睡意，点了一支烟，吸了几口又不耐烦的掐灭。低首静静的看着身边的人儿，炽烈的眼神有着狂热的迷恋，眼睛的最深处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对你怎么做才算是最好？”龙逆无助的低语喃喃。爱是痛，是企盼，是责任，更是退避，事关一切，而并非仅仅是情感本身。如果亲手铲除我所给你孕育出的快乐，你会不会恨我？得到以后失去比永远得不到更伤人心吧？我该怎么办？夏晏。
    龙逆弯下腰亲了亲他的脸颊，那么小心翼翼，那么恋恋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