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冯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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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力士此时和李亨则是坐在另一处的偏厅,他询问:听说寿王殿下也来了?
李亨点点头:已经把他关在西厢了
高力士点点头,他长嘘一口气:适逢乱世……当年武后牝鸡司晨,便是妖孽将出的预兆,到最后不是应验了么……现在好了,太子殿下的路会很通畅了,只要杨氏伏诛。
李亨点点头,这时候高力士又无意间说了这么一句话:殿下,为什么不愿听从老奴的安排,您留在佛堂接应的人已经被剔除了,老奴知道您对那女子的情谊,虽然在皇室这是有先例的,但是您忘了,寿王殿下为什么也来了?
李亨彻底绝望了,他以为自己在庙堂布下棋子,可以救下杨玉环,但是现在,他颤抖着,低下了头。
殿下?
殿下?……您不用为她哭。
……阿翁我没哭。李亨抬起头泪流满面,他恶狠狠地擦掉眼泪,我还有很长的时间用来后悔,但不是今晚,不是现在。他沉吟了一会儿,恶狠狠地说道:既然弟弟也来了,那就别回去了。高力士笑道:庙堂里有上元灯节的火药,且又临近西厢,只要‘适当’燃起到时候所有的一切就可灰飞烟灭。
此时高力士的眼神是冰冷的,他望着陷入癫狂的李亨,他忽然想到了杨玉环刚才身上熏的香味,那样的冷梅清香,曾经无声氤氲于长乐未央诸般宫阙之间,高入云端,不可攀折……
这一次,只怕要让你彻底落到泥泞里去了。
高力士桀桀地笑了。
而此时的李亨只有一个偏执的信念:我还有很长的时间用来后悔,但不是今晚,不是现在。不是!
皇帝的宝座没人坐的时候它不亚于世间任何一件珍品,一旦有人妄图染指坐上宝座,在这班光景下,要么孤寂至死,要么,便是自诩为神祗,最终走向狂悖的末路……
珠玉帐帷重重的掩映着帝座岂不就是孕育权欲与血腥的温床。
从内堂出来时才发现外面夜风越见萧萧,不多时,连月亮也被阴云遮挡住了,有一两点雨星从空中坠落。
被高力士带入佛堂里时,杨玉环,不,应该是杨瑗是坦然的,她真的是累了,而且她真的也不愿意再被被人叫做:玉环。
她叫杨瑗,瑗,古书上的释义:有孔的玉璧。
很多年前,她也曾向一个人这样介绍过自己,但是那个人却挥挥手让她走开。
你,还好吗?
高力士忽然呵退其他宦官侍从,诺大的佛堂只留下他们两人。
风从窗缝中穿过,带起糊纸的轻微悉索声,雨越发大了,在窗纸上留下一道道水痕,蜿蜒拖曳,在幽暗灯火中映出光怪陆离的图景。
只听劈啪一声,灯芯爆了开来,房中骤然一亮,将两人面上的神情照得闪亮惨白,宛如鬼魅。
半响,高力士忽然从嘴里硬生生挤出:天有眼让你这贱人无所遁形---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还有什么花样可以逃脱死劫?你祸水的罪名已定!
杨瑗面上一寒,幽幽道:口出秽言,如此失态,也不怕折损了你冯家百年的尊名。
你也配提我们冯家?!
高力士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之事,森然冷笑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你就别装什么金枝玉叶的清高模样了----你不过是前朝余孽的子嗣,而今又是倾城祸国的无知蠢妇!
杨瑗静静而立,凝望着那被嫣红烛泪粘满的灯座,听着窗外檐下的水声雨喧,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低垂,却是不禁出神了。
闪电的白光在窗上透现,如金蛇狂舞,百鬼夜行,蛊惑出人心最黑暗的秘密。
怎么,被说中痛处,终于知道羞耻了?!
高力士见她默然不语,以为占了上风,于是越发口舌如刀,恶毒激越:平素装得这般金尊玉贵,倒真把所有人都骗得信以为真----贵妃娘娘?我呸!不过是乱党余孽,你倒也敢冒充名门闺秀?!
他啐了一口,眼中鄙夷之意毕现。
世家子弟,都讲究气度闲雅从容……
半晌,杨瑗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平静得令人心惊。
你这般模样,倒象似了泼妇骂街。
低笑声在下一刻响起,高力士目光似刃,正要开口反驳,杨瑗轻描淡写的一句,竟是让他全身僵直,血脉在瞬间冻结----
如此气急败坏地。是为了他吧……
你!
高力士浑身都在颤抖着。仿佛在暗夜中忽见妖魔噬人。又好似整个人都犯了痰气。整张脸都在剧烈抽搐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惶恐。
你……你这个贱人……
他咬牙切齿地。气若游丝。近乎从咽喉深处哽出这一句。却再无先前地嚣张犀利。而是因惶恐而惊怒交加!
被我说中心思。也不必如此作态吧!
杨瑗眨了眨眼,面不改色的,说出了一个最让人惊怖的事实:就是因为你对陛下有着异样的心思,才这么恨我吧!”
轰隆一声,雷声响彻了天宇,房中灯火被震得一颤。终于熄灭化为青烟。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密闭的房中,高力士剧烈的喘息声响起,如癫似狂,喃喃反驳道:你胡说……我是否胡说,你我心知肚明。
杨瑗停了一停,继续道:多年来,你虽然掩饰得很好,盯着我后背那一瞬,眼中的光芒却宛如毒箭----我从小便对别人的恶意目光非常敏感,这种宛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我却是领教多时了。雷声轰鸣,人的绝望喘息声被吞没其中,疏真缓缓睁开眼,冷然无波之下,看向那个几近狂乱的身影。
你在发抖吗……是怕传到陛下耳中?
他要是知道你有这等猥亵之心,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住……嘴,住嘴!你已是山穷水尽,还不快速死?!高力士脸色潮红,奋力吼道!
杨瑗微微一笑,忽然觉得高力士那副孤臣模样很是可笑,“你口中说得冠冕堂皇,所
谓的‘我是祸国妖孽’只不过是你的挡箭牌吧----今生今世,陛下只会爱我一人,所以你恨我入骨!
高力士攥紧了手中拂尘:不许胡说!
陛下爱的人是我……他亦不好男风。”杨瑗盯紧了他的眼冷笑:你恐怕这辈子都是在痴心妄想!
这全是你在信口雌黄,谁会相信?!
两人冷笑的眼神在半空中碰到了一起,电光火石的,一者冷静,一者狂乱。狠狠对视之下,却都是自己最为黑暗冷戾的一面。
杨瑗忽然释然一笑,她盈盈补上了最后一刀:更何况虽然阿翁累官至骠骑大将军、进开府仪同三司,但始终不过是阉人……冯元一!
高力士祖籍高州良德霞洞堡人,曾祖冯盎、祖父冯智玳、父为冯君衡,曾任潘州刺史。他幼年时入宫,由高延福收为养子,遂改名高力士,对他来说冯元一是他作为名门公子的名字也是自己身体尚未‘残缺’时的名字,而高力士这个名字则是荣辱并肩,这时他幼时入宫认宦官为父的名字!而杨瑗此时提及无疑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高力士面色苍白地怨毒看着杨瑗口中喃喃诅咒着:你必定死后深入阿鼻地狱,受那拔舌之苦!
杨瑗并未理会他单道:我等尊者,行事自有天惩,用不着你这凡夫俗子操心,说罢接过白绫,
道:一会儿,进来就可以了。
高力士忽然狂笑起来:到头来只有我陪在他身边,哈哈哈……你们都输了,哈哈哈!
杨瑗悲哀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总头到尾,他爱的只是华阳花影里的他自己!
高力士听罢后,忽然正视杨瑗,竟似探寻的口吻:你究竟好在哪里?然后快步走出佛堂阖上门,末了杨瑗还是听到他口中喃喃的:究竟……是好在哪里?
合上门,高力士,茫然走下台阶,夜风萧瑟卷起他的衣衫,又卷起他满腹的郁气,满怀心事,摇摇飞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