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三小姐！”外头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贺兰欣将放下手中的笔，就见初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无奈摇摇头，嗔道：“你这丫头，这样不知分寸。被大夫人见着了，又要说我管教不严了。”
    初瑶正拿起桌上的茶盅，往嘴里灌了几口，被贺兰欣一说，险些呛到。惜灵忙替她扶了背。初瑶缓过来，看了一眼贺兰欣，低头讪讪道：“小姐这次可是错怪我了，我急着回来本是想告诉小姐一个好消息呢。”
    贺兰欣被她方才的样子逗笑，用丝绢轻掩唇角，笑问：“初瑶可是想出阁了，急着来向我禀告。”
    “才不是呢！”初瑶羞红了脸，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惜灵也掩着唇笑，“初瑶惯爱脸红，小姐还拿她玩笑。”
    贺兰欣道：“这丫头越发没个样子，还是你沉稳些，有空收收她的性子。我在这府中也没地位，若是闯了祸，我只怕也是也无力保她。。。”
    惜灵正色道：“小姐放心就是了，惜灵会时时警醒着她。定不会出一些儿错。”
    “嗯。”贺兰欣点点头，“你再替我裁些纸来。。。”复又执起笔来，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初瑶又探了脑袋进来，“小姐，年三十老爷会带着子笉少爷还有二小姐一起回来过年。”说罢，又远远的跑开了。
    贺兰欣失神，浑然不觉手中的笔已经脱落，跌在裙摆上，晕开一团浓黑的墨，喃喃道：“子笉表哥会一起回来？”
    贺子笉本是二夫人卿晓晓在同宗表亲中过继过来的孩子，却因其聪敏过人，深得爹爹贺熙的喜爱。大夫人慕蓉亲生的贺君睿本就资质平庸，更比不上贺子笉了。
    因此贺熙每年虽然并不在江城本家居住，却也带了贺子笉在身旁。二小姐贺紫寒也因其生母是大理寺卿的嫡出长女，一同被留在了贺熙身边。
    贺熙是皇上还为太子时的太傅老师，皇上很是敬重。每年都留在长安陪着皇上，今番不知为何却要回到本家。
    又想着今年新帝登基，也怕是宫中繁忙。才没留了贺熙在身旁吧，这才宽了心。
    侧过头来问惜灵，“今日几何？”
    “二十七了。”
    贺兰欣垂着眼脸，长长的睫毛密密遮住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半响才木讷道：“新帝登基，可要选秀？”
    “是，小姐。。。”惜灵突然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盯着贺兰欣，掩饰不住惊讶，道：“小姐是指。。。”
    “嗯。”贺兰欣的唇角漫出一丝苦笑。“长姐已是宠妃，早听闻她这两年生了场大病，再也不能如初了，又无子嗣。爹爹定是想借着选秀，给长姐送去一枚可靠的棋子。而我，贺兰欣。母亲早死，也不过是先前青楼中的艺妓。”顿了顿，“我只是爹爹给长姐准备的生育工具，只要诞下皇子。若我早死，自然是长姐顺理成章的收养孩子。我命如浮萍，全不能由我。”
    惜灵小心收拾地上的墨迹，抬起头来，“小姐可曾想过，这件事也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贺兰欣紧紧盯着惜灵，眼眸里终于有了光彩，颤着声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惜灵似乎是感受到了贺兰欣灼人的目光，停下手来，不答反问，“小姐可知老爷最疼爱的是哪一位少爷？”
    “子笉表哥？”贺兰欣秀眉微蹙，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以贺熙对贺子笉的宠爱，只要他开口要，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况且两人又不是亲兄妹。
    惜灵道：“小姐已经到了出阁的年岁，只怕老爷回来也是要指亲的。倒不如小姐主动向老爷求了和子笉少爷这门婚事，想来子笉少爷也不会拒绝。”
    贺兰欣抬起右手，似羊脂白玉般的中指轻轻扫过精心描绘的柳叶弯眉。她自负自己的美貌至少在江城之中无人能及，母亲当年也是青楼的第一艺妓，倾城之姿。如今一丝不落的全传给了自己，也难保贺子笉不会动心。轻轻咬了嘴唇，“但愿子笉表哥不会拒绝。”
    自己对他的情愫埋藏了那么多年，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初瑶出了贺兰欣的院子，就见贺君睿迎面走了过来，一时来不及避让，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了一礼，“大少爷！”
    “嗯。”贺君睿淡淡应了一声，抬脚走了过去。却又突然转过身来，“初瑶？”他往回走了几步，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似是感叹道：“本少爷才几天没回府，初瑶似乎更加水灵些了呢。”
    初瑶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恭谨道：“少爷不嫌弃奴婢笨拙罢了。”
    “哈哈。”贺君睿轻笑一声，又逼近一步，俯首在她的耳边，斜眼打量着她，轻佻道：“我去回了娘亲，将初瑶许给我做夫人如何？”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根，初瑶急急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地上。腰上一股力量将她托了上来。
    初瑶回眸，正是惜灵，这才渐渐安了心。见她向贺君睿行了一礼，面色平静，“三小姐遣奴婢来寻初瑶回去，大少爷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奴婢就带她下去了。”
    贺君睿嘴角挑起一丝讥笑，摇头惋惜道：“惜灵姑娘总是板着脸，倒不如初瑶妹妹可爱动人了。”
    “奴婢退下了。”惜灵面上依旧不起一丝波澜，又徐徐行了礼。方领着初瑶退下。
    贺君睿眯着眼打量着初瑶的身影，冷笑一声，“本少爷总有一天要尝尝你的滋味。”
    初瑶低头走在惜灵的身后，听着她的教训。
    “小姐方才还说让我好好收收你的性子，怎么一出园子就招惹了大少爷。”
    初瑶只埋头走着，嘴里嘟囔着：“我哪里招惹他了，是他自己。。。哎哟！”
    惜灵停下身来，初瑶正一头撞了上去，惜灵无奈的看着她，“总之小姐和我的话，你都听着些。大少爷他，你以后还是尽量少和他碰面。”
    初瑶捂着头，乖乖应声道：“知道了，惜灵姐姐，初瑶都牢牢记在心里呢！”
    惜灵瞧着她的样子，便知她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又不忍苛责。只在自己心里留了个心眼，看来大少爷对初瑶是动了心思了，自己可要替初瑶提防着点。
    初瑶吐了吐舌头，又问道：“三小姐让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惜灵道：“被你这么一闹，差点忘了正事。小姐说今年府里发的料子还是往年的花样，让咱们陪着去锦绣坊选些时新的料子，好裁制新衣。”
    贺兰欣平日里很少出门，这些贴身丫鬟也是随身候着。得了这个消息，初瑶雀跃道：“终于可以出去玩咯！”
    惜灵又道：“只是一点，到了外面可不许乱跑。”
    出了贺府。
    马蹄碰撞路面，“嘚嘚”响着，贺兰欣坐在马车里，挑起车帘的一角，打量着外边。将近年关，街市上有好多小贩叫卖，行人纷攘，好不热闹。
    初瑶早就坐不住了，只得眼巴巴的望着她，“三小姐，这外边好热闹啊。不如咱们一会选完了料子，出来逛会吧。”
    贺兰欣脑子里全是皇上选秀的事情，并未留意她的对话。
    初瑶见贺兰欣并不理会她，又往惜灵跟前凑了凑，“好姐姐，有你和小姐陪着我。还怕我丢了不成吗？”
    贺兰欣将将回过神来，笑道：“正好，我也好久没出来逛逛。”
    惜灵脸上迸出一丝笑意，初瑶便知道这事成了。面上笑意更深，“我就知道，三小姐待初瑶最好了。”
    锦绣坊在江城最繁华的街道，旁边的店面也是玲琅满目。出要下了马车，随着惜灵进了锦绣坊。
    入目皆是各式的绫罗绸缎，一看便是上好的料子。只是上面绣着的花样只是循着往日里的花样，并不更新。
    惜灵看也不看，走到柜前，重重将一锭金子拍在桌上，朗声道：“贺府的人来了，掌柜也是这般招待吗？”
    掌柜的抬眼正看见桌上的金元宝，忙收进袖口，脸上堆了深深的笑，脸上的褶皱都被挤了出来，“原来是贺府的小姐们，里边请。布料花样皆是江城第一。”
    贺兰欣抬脚正欲往里走去，忽然发觉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勾引着肚里的馋虫。疑惑道：“这是什么味道？”
    一旁的小二知晓她是贺府的小姐，不敢怠慢。忙解释道：“姑娘长久呆在府中，可能不知道。在咱们店铺对面开了一家糕点屋，他们做出的点心精致可口。是江城一绝呢！”
    贺兰欣举目望去，在对面确实有一家新开的铺子，里边乌泱泱的一堆人，又瞧着初瑶那副馋猫样子。吩咐道：“你不如先去那边寻个雅间，我和惜灵片刻就过去寻你。”
    初瑶脸上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是，小姐！”说完，跑了两步出了锦绣坊，抬眼望去，鎏金的匾额上‘食之轩’三个字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忍不住惊叹道：“好大的场面，我倒要去看看有什么好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