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宋则于关切地声音飘进耳朵里，很快就飘了出去，因为他而耳道都被别的东西占据，那是长期以往被他忽略的东西，李政霖知道，是他最渴望又最为惧怕的东西。
    是他从没想过的事情——他跟张目千的未来……
    他随手套上西装裤就踉踉跄跄地走到厕所，趴在盥洗台上，通红的脸印进明亮的镜子。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李政霖伸手触摸，他想抹掉脸上的纹路和那紧紧扣住的眉头，或许还应该理清那糟糕的头发。玻璃的冰凉让他的手指发颤，他却把整个手掌贴了上去，他想就这样站着，至少这样他也算是有了依靠和安慰。
    他自始自终没有放水，大厅里吵杂的音乐响声全都纳入耳里，夹杂着嘶吼的声音，比如厕所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李政霖走进一个隔间，想把自己关起来。
    然而当他准备关门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门缝。李政霖以为是张目千，结果是宋则于。宋则于推搡着他，等两个人都拥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面时，宋则于把门锁了。
    “干嘛？”李政霖机警地问。
    没有回答，宋则于贴上他。
    他这才注意到，宋则于几乎和他一样高，淡淡烟草味道的鼻息飘到他的脸上。李政霖下意识觉得危险。
    但当他想把宋则于推开的时候，后者直接压了上来。
    “宋则于！开门！”娄坤嚷道，见没有反应不停地吼道，“你在干什么？快把门打开！”
    李政霖盯着宋则于的眼睛，宋则于不好意思地冲他一笑。
    但宋则于还是没有回应。
    “小于，快开开门，求你。”
    娄坤的声音明显低了许多，蠕软的腔调就像要哭了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你是我的谁啊？我们都没关系了都……”宋则于问道，
    隔着一张门，宋则于却觉得他听见了娄坤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声。
    “我还在乎……小于……我还在乎，别折磨我了……”娄坤答道。
    “那你还要跟我分手？”
    “小于，求你，开开门。”娄坤再一次请求。
    他一定是哭了，李政霖想，他想躺在沙发上的张目千。
    这天晚上，他总算认清了自己。
    他妈的他就是个同。
    他绝望，那么绝望他认清了自己。
    但，即使如此，他又能做什么？
    他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他必须回美国。他能带走一切东西，唯独张目千带不走。而张目千寄托在他身上越来越沉重的感情，就像一个巨型包袱压在他的身上。
    还有，还有，他不是一个人……他有女朋友，就算没有，他还有父母！
    他以此为状态混过了三十年，他和张目千的世界大不相同。他有家族，有四个老人的期望，他必须成为正人君子。然而张目千不同，他本身近乎一个无牵无挂的浪子。
    差距化作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隔开，他无能如何也无法推到它，即使他的双手落在上面，他就能感觉到张目千连绵不尽的感觉在另一面，把世人不解的目光都融化了。
    曾经的他没有想过，如今娄坤一席话，只让他觉得他是那么自私。
    他自私地享受着张目千给予他的无边爱意，而他只留给了张目千一个沉重而绝望的未来。张目千用了大量的青春为这段恋情铺陈，却要用更多的青春为它买单。
    李政霖站在十字路口，终于再不敢胡乱向前迈上一步。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问他：“走，或者永远留下？”
    他懂，走必须一直走下去，留下，便是死局。
    他顺着墙壁滑了下来，直接坐在地上，注视着宋则于的背影。
    宋则于回头看他，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打开门，出去把娄坤抱住。
    他们就在门外旁若无人的接吻，仿佛……李政霖不存在似的。
    这时，李政霖地上西裤里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