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目千登上直升飞机的那一刻还是有点喜悦。
    李政霖看在眼里。
    一个宏大的城市景观慢慢嵌入他们眼里，李政霖凝视着张目千的侧脸。张目千趴在窗上，手紧紧地贴在窗边，他的瞳孔被那些霓虹渲染得更加通透，光芒在那里闪烁，而他整个身躯就像要穿越过去一般。李政霖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水。
    直升飞机缓慢地接近李政霖的公寓，张目千像磐石一样纹丝不动伏在那里。
    “时间差不多了啊，我去叫机长停得更近一些。”李政霖说道。
    然后，他进了驾驶舱。按照之前设定好的跟飞机师商量着停到了固定的位置。李政霖看着窗外，耸立的公寓漆黑一片。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表，再一抬头的时候，黑暗中出现了几点光亮。那一点点光芒缓慢向周围扩散，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字句——I心U。周围灯火通明，然而广袤的城市里，仿佛只有这一句话最为耀眼。
    谁都会为此感动吧？
    李政霖走出机舱，来到张目千的面前。
    张目千还趴在那里，他跪在座位上，大抵是看呆了。
    李政霖又向前走了一步，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象，果然和先前预想的一样，正想问问张目千的感想。然而，他睁了睁眼，仿佛是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一般。
    因为，张目千几乎泪流满面。
    脸上都是淅淅沥沥的水迹，扭曲出一条条蜿蜒后干涸的蛇形。等他察觉到李政霖的动静，回过头来又笑了，用那种他最为迷恋的笑容。那种笑容太微妙太过纯粹，看得太久会让他毛骨悚然。他才发现只是从最初起他就不愿放弃那种笑容里特有的温柔，以及可怕的若有似无的淡漠和伤感。
    “太美了。”张目千说。
    声音平缓地不可思议，笑脸上的哀愁却如湍湍的河水悄悄聚集在某一处，只需要一场暴风雨，就能在他的面前决堤。
    如果真有那天，会是什么样子？突然而来的疑问像丛草中的蛇一般咬住了李政霖，疼痛和血一起渗了出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重重地伤了张目千？
    该死！
    千……不要哭。
    李政霖故作镇定：“来点焰火？”
    他的话音刚落，公寓的外沿就绽放出一朵朵烟火。
    美不胜收，然而张目千没有回头，只是注视着李政霖，仿佛毕生的碰触就像焰火一样易逝，寂寞……不是焰火不够动人，张目千太过怅然若失，而是李政霖太心狠。
    他开着如此一个巨大的玩笑，他甚至没考虑到他那些惊喜是以张目千巨大的痛苦作为前提。
    他利用着张目千对他的一切爱恋编排自己剧本。等故事进行到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被残忍的脚本震慑到了，而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
    千……不要哭。
    李政霖走上前，抚摸着对方的额发，宠溺从指间流泻而出，却变成尖刀，刺入皮肤，钝痛入骨。
    “千……你说过，任何人都会被这个感动。”
    张目千颤颤巍巍地回道：“你女朋友会被这个感动的。”
    “那你呢……你被感动了么？”
    千……你感动了么？你看着这里的一切，你的主意，你选择的浪漫，我为你求了一遍又一遍才求来的灯光……你惊喜么？你感动么？还是……责怪我骗了你？
    张目千低下头，泣不成声：“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一定会被感动的。”
    “你说效果好的话，还能在飞机上打一炮，这个又算数么？”
    张目千慌忙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李政霖。
    “你说什么？”
    李政霖的双手落在张目千的肩膀上，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想和你打一炮，你愿意么？”
    还没等张目千回过神来，李政霖慢慢地凑过去，吻上对方战栗的嘴唇。
    舔了舔，咸得发苦。
    李政霖的心里，瑟瑟地疼。
    接着，他又被张目千猛地推开。
    张目千挑着眉，现在的眼泪全都凝固在那里：“你疯了么！”
    “千……你看不出来么，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
    李政霖说着，又压了上去，温柔地捧起张目千的脸，咬上那肖想已久的唇，然而张目千死扣着牙关，无论如何也不让他的舌头进去。
    张目千又把他推开，嚷道：“不行！我要解释。”
    李政霖不满地抱怨：“操，你有没有搞错，你确定是现在么？”
    “当然！”
    “不行，我想做，我都有反应了。”
    接着，李政霖伸手摸了摸张目千下面，后者羞涩地把他的手拍开。
    李政霖笑得贼眉鼠眼：“你不也有感觉了么，来做嘛~”
    说完，李政霖又俯下身。这时，张目千从他的身下努力抽出一支手臂，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李政霖立刻直起身子，张目千也趁机坐了起来。李政霖一只手捂着脸错愕地看着张目千，张目千的火气却似乎还没有消，抡起胳膊，又给了他一拳，打在他另一半脸上。
    这时，李政霖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咆哮道：“操，你他妈的疯了么？这一切不都是按照你的安排进行的么？你他妈的还有什么不满意？”
    张目千也大声吼道：“你个贱人，你把我骗惨了！你看我哭成这样也不告诉我，你就站在那里看着。得意洋洋地卖弄你所谓的惊喜！我才不稀罕这个！都是他妈的骗女人的把戏！”
    “这都是他妈的骗女人的把戏？”李政霖重复道。
    “对！都是骗女人的把戏！”
    李政霖气红了眼：“亏你说得出来。我为了女人用得着这么做么？我一句话，多少女人贴过来。我用得着么？先自己策划了一个，你不满意。又按照你的喜好，跑上跑下，挨家挨户的说好话，一次，两次，三次地试演，试演，再试演。你还是不满意，我真他妈的服了你了。”
    “谁他妈的要这些东西！”张目千吼道，声音弱了一些。
    他似乎有些理屈，态度也不如刚才那般强硬。
    “那你要什么？”李政霖问。
    “你爱我么？”张目千问他，直接对上他明亮的眸子。
    李政霖终于懂了，这些都不是张目千想要的，他给他策划了一个花哨的求婚，那是给他女朋友的。如果是为张目千，张目千只要他一句话，一句最简单的话。
    但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李政霖未必说得出口。他可以花大量的功夫编织一个浪漫，却给不起一个承诺。
    他们对视着，约莫过了一分钟，李政霖脱掉身上的西服。他本来就准备亮这个比赛，虽然不是在这个时候，但开来他非这样不可了。
    张目千错愕地望着他：“贱人！你要干什么？”
    李政霖笑道：“给你答案啊！”
    张目千立刻机警地环抱着胳膊。
    “你要是敢硬来的话，我就……”张目千说。
    李政霖没有搭理他，他把西服脱下，接着脱掉白色T恤，露出胸膛。得意洋洋地看着张目千。他的腹部上一行黑子清晰可见。
    那是“张目千，我喜欢你。”
    张目千破涕为笑：“你个疯子！有多喜欢？”
    李政霖偏了偏脑袋，说：“百分之七十吧！”
    “你个混蛋啊！……”
    还没等张目千说完，李政霖又一次压住他，伸出舌头滑入他的口腔，然后又邀请他的小舌在嘴里玩耍。那些原本苦涩的眼泪此刻已经甜到发腻，甜到发酵。
    张目千几乎失控地和李政霖接吻，然后勾着李政霖的脖颈，凝视着他。
    李政霖悠悠地说：“怎么办，做了吧，衣服都脱了。”
    “不要，小心坠机。”
    “那么，去我家？”
    李政霖修长的手指爬上张目千的胸膛，缓慢地滑向胯骨，稍作停留又离开，若有似无地挑逗张目千的神经。
    “恩。”
    “我的策划怎么样？”
    张目千笑着说：“屎一坨。”